男子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極其特殊的眼,它沒有虹膜、沒有瞳孔,隻有瑩瑩的藍。


    「倫納德,」男子開口,他的聲音優美而舒緩,像潺潺流水又或者絲滑的流雲,「真奇怪,你明明是貓係動物,為什麽那麽喜歡水呢對水的厭惡,應該刻印在你的基因裏。」


    倫納德甩了甩身上的水,水珠隨著他的動作四散飛濺,但當這些水珠接觸到哲羅的時候,卻像是匯入海洋的溪流一樣瞬間就融入了哲羅,無論這些水珠是落在他的髮絲上,抑或是落在他的皮膚上,又或者是落在他的衣服上。


    「這些水帶有你的味道……」哲羅開口,「雖然我並不介意吸收,但是按照「禮儀」,這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我希望你能改正這個習慣。」


    「是,大人,我會記住的。」倫納德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哲羅微微頷首,「很好,你一向是聰明的「孩子」,也是最特殊的一個……我來此是為了告訴你,應該出發了。「婚禮」會在半個月後舉行。」


    「……是,我馬上去準備。」倫納德從獸型化為半獸型,最後又化為亞人型。他隨手拿起被他掛在樹枝上的衣服穿好,跟在哲羅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著。


    倫納德觀察著哲羅。


    無論怎麽看,他都無法從找出哲羅這幅擬態的紕漏之處——他就像傳說中的神,擁有亞人的外貌,而沒有種族的特徵。但倫納德知道,「方舟」裏的所有人也知道,哲羅大人並不是沒有種族特徵,而是他通過擬態隱藏了它。「


    倫納德曾經見過哲羅的另一幅模樣——當他取消部分擬態,露出深藍近乎黑色的觸手,那副模樣,會讓人因為恐懼而產生精神狂亂。


    用哲羅的話來說,這是「刻在基因裏的恐懼」。


    哲羅擔任「方舟」的領導者已經很久了,他不僅是領導者,也是所有成員的「看護者」,以及「老師」。自倫納德有記憶起,所有孩子們都會由哲羅進行教導,哲羅的知識極其淵博,不僅能教他們基礎課程,甚至還能教授各類晦澀的科學。


    「方舟」所有的機械科技、生物科技等等科學技術,都來源於哲羅的傳授。他就像一個向所有方舟成員開放的公共圖書館,儲存著無窮無盡的知識,也毫無條件地向他們開放。


    在主星的時候,倫納德曾經潛入中央廷以及十二家族中的科學院,發現哲羅所傳授給方舟成員的知識,在某些領域上,甚至比主星現有的知識先進。


    「你一直在觀察我,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哲羅微微轉過頭,向倫納德詢問。


    他的語氣平靜,沒有任何怒氣或者指責。


    倫納德清楚,他確實並沒有感到冒犯,而是出於好奇,才詢問他。


    即使掌握了如此淵博的知識,哲羅仍然保有對於未知的無限好奇,而且從來不會恥於向那些知識不如他淵博的人請教。


    「是的,大人,我在思考……您為什麽對我那麽特別。」


    「特別」哲羅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特別」的標準,是什麽」


    標準。


    哲羅大人就好像一個機器,在做出判斷之前,需要先明確標準。


    而「特別」是一個主觀的詞,因此標準隻有說出這個詞的倫納德本人知道。


    所以,哲羅才會詢問他,「特別」的標準是什麽。


    「「特別」的標準,就是您對我的關注,相比於其他兄弟,您不僅時常把我帶在身邊,傳授我我想學習的知識,解答我的疑惑,也允許我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任務,甚至這次的重要任務,您也願意……願意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滿足我的個人心願。」


    倫納德看向這個幾十年來外貌從無變化的神秘男子。


    他神秘、強大,但同時對他與眾不同。他小時候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覺得自己的母親一定是弄錯了,他的父親才不是什麽該死的凱文·蘭切斯特,而是哲羅大人才對。


    否則,哲羅大人怎麽會對他如此寬容慈愛


    這個幻想被哲羅親自打破了,在幼年倫納德堅持不信哲羅不是他的生父,除非哲羅現出種族特徵的時候,哲羅解除擬態,向他展示了他的原型。


    一個巨大的,蔓延整個海洋的,幾乎看不到邊際的觸手生物。


    強大,神秘……又恐怖。


    倫納德直接嚇暈了,然後連續做了好長時間噩夢,這之後他甚至不敢再接近哲羅。


    對於他無禮的反應,哲羅並沒有表達出不滿,他一如往常地對倫納德另眼相待,時常把他叫到身邊。


    最後倫納德漸漸地麻木了,遺忘了,才重新克服了對於哲羅的恐懼。


    「原來這就是「特別」。」哲羅咀嚼著這個詞,「那麽,你確實是「特別」的。我對你很感興趣,因此時常把你帶在身邊,觀察你。」


    「大人,我有什麽特別之處呢」


    倫納德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哲羅看了他一眼,那雙沒有眼珠的詭異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這是哲羅少有的不為倫納德解答的問題。


    他從小就一直問,而這哲羅的迴答永遠是「還不到時候」。


    「大人,那麽,這次任務之後,時候會到嗎」


    倫納德又一次問出了這個也同樣問過千百次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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