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淇兒和左青夫婦在天山藥王穀引起的混亂很快就被西龜妖王察覺了。


    三人架著紫電九龍圖向南方遁去,但是還沒有遠離天山地界,一陣妖風突然出現,罹淇兒心神突然一亂,險些栽下寶圖,左青抱著米力也是一陣膽顫心驚。


    伴隨著妖風,一個佝僂老頭兒攔住了三人去路,那佝僂老頭兒腳踏一麵金棋盤,背背一張巨大的龜殼,手中拿著一根拐杖,憑空而立,見他身形佝僂,瘦小枯幹,甚至比易無悔還要瘦小,嘴上兩撇八字胡潔白如霜,兩隻綠油油的小眼珠兒格外瘮人,即使相隔數十丈,也能感到殺氣在蔓延。


    佝僂老頭兒微微一笑,不管罹淇兒,直接看著左青,問:“你就是左青?”


    左青一見對方是有備而來,穩住心神,瞪著眼睛,不卑不亢,迴道:“我是。”


    佝僂老頭兒眼中射出兩道綠光,仿佛這光就能殺人,罹淇兒不敢直視,側頭躲過老頭兒的目光,左青雙睛圓瞪,直麵老頭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與之對視。


    老頭兒道:“果然厲害,便是這等精神力,就連長生秘境的強者也不過如此。”


    左青與老頭對視之時,汗毛倒豎,精神高度集中,一股力量從脊柱直衝腦海,刺激著四肢百骸,仿佛一旦鬆懈,身體就如篩糠一般脆弱,但崩緊一根弦,則萬丈高樓不會倒塌,因此左青雙睛布滿血絲,也不曾退讓一絲一毫,兩眼炯炯有神,注視著老頭兒。


    老頭兒八字胡微微顫抖,咯咯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寒風刺骨,穿心透肺,左青繼續保持定力,罹淇兒盡量避免與老頭兒的精神力直接對抗。


    突然,罹淇兒察覺到一絲強大的力量,她大喊一聲:“不好,他是長生境!”


    罹淇兒也是被老頭兒的精神力壓製,所以才會遲鈍,其實老頭兒早就釋放出了長生境的實力,隻是過了許久,罹淇兒才醒悟過來。長生境才叫真人,至於太極境、無我境雲雲,在長生境麵前都是小巫見大巫。


    “難道今天我要與老兄弟命喪在此了嗎?”罹淇兒暗自思忖。


    紅日西垂,又一天過去了。


    同時,那輪明月從遙遠的東方露出了半張臉,銀光將夜幕照亮。


    “巴朱喜,你這隻王八精休要猖狂!”一人一劍破空而來。


    劍,是好劍,玄靈之名,殺氣凜然。


    人,卻寒磣,破衣爛衫,瘦小枯幹。


    來者正是易無悔,黔靈山靈劍門四大長老之一,左青、罹淇兒的師叔。


    而對麵的佝僂老頭兒正如易無悔所言,正是萬北雪疆的國師巴朱喜,更是妖族九大妖王之一的西龜妖王。


    西龜妖王並沒有把易無悔放在眼裏,斜著綠眼睛看易無悔,“呸,這老頭兒咋長得這麽寒磣!”


    易無悔迴罵道:“呸呸呸!你這老烏龜真醜陋!”


    西龜妖王罵道:“呸呸呸!你和你爺爺一樣調皮!”


    易無悔認真起來,懶得與他對罵,手握玄靈劍,道:“於公,你是罪魁禍首,始作俑者,於私,你追殺我門人弟子,濫殺無辜。於公於私,今天我都不能饒了你。”


    西龜不屑地道:“就憑你?一把老魚幹?”


    “當然還有我們。”說話間,王眾允、於桑陽、李上行三人同時趕來。


    黔靈四老齊聚天山,將西龜圍在當中。


    西龜妖王看了看四位老者,嗬嗬笑道:“嗬嗬,你王眾允雖然已經修成長生境,可惜隻是個一重初境,在我麵前你還差得遠呢!至於你們仨,嗬嗬,不過是濫竽充數的罷了。”


    “嗖!嗖!嗖!”王眾允亮出天靈劍,於桑陽亮出地靈劍,李上行亮出黃靈劍,與易無悔的玄靈劍正好組成一方四靈劍陣。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刹時間,風起雲湧,夜空之中再次籠上一層陰霾,把月光遮擋。


    在明月隱入雲後的瞬間,左青清晰地看到,那輪圓月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血紅,但是很快就淹沒在烏雲的後麵,看不見了。


    沒人注意到,而此時的夜空,烏雲的後麵,正是:血月淩空。


    今天,正好是六月十五。


    西龜妖王知道四靈劍陣的厲害,不敢輕敵,亮出長生一重的實力,妖氣彌天。王眾允手持天靈劍,同樣展現出長生一重的實力,法力無邊。夜空之下,天山之巔,一場大戰,但見:


    陰霾彌四野,劍氣蕩八荒。天地玄黃四靈劍,縱橫阡陌一棋盤。洪荒劍意六十四道,玄武甲骨無數條紋。千山木落絨花碎,萬裏雪崩鷹鷙飛。悠悠蕩蕩,慘氣衝霄漢,杳杳冥冥,惡雨滌乾坤。時而驚天炸響,眾神驚悚,時而遍地寂靜,百獸蟄伏。正所謂:血月淩空人不寐,天火降世仙神歿。


    罹淇兒將左青、米力帶到遠處躲避,在較安全的地方觀看這場曠世之戰,長生境在整個世界上也不超過十位,如此強者之間的對決,恐怕再難看到。


    這天夜裏,最先感到天山前線的是各門派弟子,他們在門派掌門的帶領下,駕禦法寶,速度較快,但是對於與妖族和雪疆聯軍的抵抗,他們並不是過於關心,而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救治災民上。


    第二天清晨,長生強者之間的戰鬥還沒有結束。黔靈四老中雖然隻有王眾允是長生一重,但是在四靈劍陣的加持下,四把靈劍發揮到了極致,以四人之力將西龜妖王死死困住。西龜妖王不得已現出玄武真身,體型龐大,吞雲吐霧,舉手投足間風雷滾滾,黔靈四老的優勢蕩然無存。


    到了白天,鄒傑國的軍民已經有小部分趕到了天山腳下,在與雪疆妖族聯軍相遇的一刹那,就展開了血戰,互不退讓,血海深仇,戰況異常激烈。


    雪疆妖族聯軍主要通過三處向南挺進,最東邊主要是妖族大軍,從蒼雲山關隘挺進,未濟門弟子及附近軍民聯合抵抗,妖族未能進入鄒傑國半步。最西邊是雪疆和妖族聯軍從天山西段越過中天山,在白石鎮、涼王道附近與鄒傑國軍民相遇,一場血戰,不分彼此。在中間部分,既是藥王穀附近,這是中天山東側,也是天山山脈和神怒沙漠交界地帶,妖族和雪疆聯軍在此處越過天山,藥王穀全體村民也因此全部罹難。


    直到傍晚,隨著鄒傑國軍民聯合部隊不斷向天山腳下湧來,鄒傑國的先鋒部隊才從劣勢逐漸轉為優勢,在經過幾場激烈的廝殺後,終於將雪疆妖族聯軍打退到了中天山。


    但是這先鋒部隊之間的交戰,就已經死傷無數,天山山脈淪為人間地獄,鮮血將整座天山染紅,殺氣彌漫在草木之間,每個人都瞪著眼睛,準備隨時赴死。


    又到了夜晚,天空中下起了鮮紅的血雨,天地一片慘淡。


    米力亞木因為悲傷過度,昏厥過數次,幸虧左青一直陪在身邊,到晚間終於好了一些。


    血雨過後,烏雲散去,但是天空之上一片黑暗,左青還想觀察那輪血月,卻不見了蹤影,計算時間,既望之日,月亮應該已經爬上東天,但是夜空之上卻什麽都沒有,連星星都沒有,左青凝神觀看著,尋找著,隱約發現在東邊的天空上有一絲黑圈,輪廓和明月極其相像,再仔細看,正是那輪明月。


    左青仔細迴味著這些天月亮的變化,自鹿城大戰之後,月亮上就浮了一層青煙,起初隻像一綹發絲垂在邊緣,然後覆蓋了三分之一,然後又變成血紅之色,昨晚整輪月亮都變成了血月。而今天,血月再次變成黑月,漆黑如鍋底,像蒼天的眼眸,深不見底。


    月亮的變化是否和這場戰爭有關呢?是否和萎猖煙有關呢?左青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看著當前戰場的變化,萬民罹難,生靈塗炭,不禁思索,倘若靈魂領域還能再來一次該有多好,他就可以手持神鷹劍,參與這場戰爭。


    黔靈四老和西龜妖王的戰鬥還沒有停止,雙方都已經使出了法寶和絕招,這場戰鬥已經到達了凡人甚至普通修士無法觀戰的程度,西龜妖王的金棋盤被斬碎,於桑陽的地靈劍也滑落塵埃,但是於桑陽憑借符印之法在天地之間創造了無數法則,五人便隻能在無數法則之間不斷躍遷。李上行也受了重傷,於桑陽一麵對付西龜妖王,一麵救治師弟。易無悔一手持劍,時而使出失落之扇,與西龜鬥法。王眾允使天靈劍運轉滾滾法力與西龜正麵相抗。但是,黔靈四老仍然不能奈何西龜妖王。


    萬北雪疆首領、飛馬城城主雪燭蓮親率大軍來到天山戰場,指揮這場百萬大軍的戰鬥。


    鄒傑國長老會成員馮秋瑤、魯奇峰、明曉芳、韓碩、周棟梁等人既是國家領袖也是軍隊領袖,所有人親臨前線,連夜趕到了天山。


    此前雖是先鋒部隊的小範圍遭遇,但已經廝殺慘烈,血流成河,如今,雙方都是百萬之眾對峙天山,一旦開戰,生靈塗炭,將有至少一半的生命死去。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鄒傑國已經沒有退路了,西有萎猖煙不斷蠶食,南邊大海之上被鐵鷹國封鎖,東邊是波浪滔天的神怒河,而北方,正在麵臨萬北雪疆和妖族聯軍的侵略,生存還是死亡,在此一戰。


    對於萬北雪疆的子民來說,踏足南國,擺脫寒冷冰雪,是所有人的夢想,就算沒有妖族的挑撥,就算城主雪燭蓮的兒子沒有死在南國,這一天,這一仗,也終將要來。


    天山南北的無數軍民就好像兩片巨大的彤雲,一旦相遇,將釋放出無限閃電。


    現在,這兩片彤雲已經挨得足夠近了,就差一根導火索。


    這根導火索,就是一條閃電。


    那條閃電在萬北雪疆的雪域高原之上亮起,照亮了整片雪海,萬北雪疆之上,黑夜如同白晝,仿佛一條火龍拔地而起,淡藍色的火焰,好看而又瘮人,熱烈而又冰冷,接著,又有一條火龍仿佛從天而降,兩條,三條……無數條火龍從橫交錯,在萬北雪疆的最北端穿梭、跳躍。


    正是:天火降臨世間。


    “那是什麽?難道是——”


    “萎猖煙。”


    鄒傑國軍民認識萎猖煙,那火龍正是萎猖煙遇火而爆炸發出的火焰,但是萎猖煙不在西方嗎?怎麽會在萬北雪疆出現?那可是大陸的最北方啊?


    但是雪疆子民並不知道萎猖煙,雪燭蓮以及各部落首領也看到大火,大怒道:“南國賤民,施展邪術,毀我家園,此仇必報!”


    “報仇!報仇!報仇!”


    雪疆各部落都已經紅了雙眼,誓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黎明。


    因為對峙,天山南北沒有了小規模戰鬥,而是異常的平靜,這種大戰之前的平靜更讓人膽寒。


    太陽像血一般的紅,掛在了東天之上,而月亮還沒有在西天落下,在慘淡的陽光照耀下,漆黑的模樣好像塗上了一層重重的鉛。


    好沉重的一幅“日月同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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