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柳氏一點兒不怕,那也是誆人的。不管怎麽講,丁頁子好歹也是郝府的大少夫人,若是丁頁子被人壓在地上踩,郝府的臉麵豈不是也跟著丟了個幹淨?


    可是,怕歸怕,柳氏一想到自個兒好不容易存著的嫁妝居然都送到了丁頁子的手裏,她著實是越想越不甘心!憑什麽呀?既然都是一家人,郝府又是那麽的有錢,難道還會計較這麽一點點的錢銀?


    欺負人的時候,柳氏隻道丁頁子現在在外麵,加之她身世低微,郝府未必會為她做主,但是提到錢的時候,柳氏就道丁頁子是郝府的代表了。


    看著丁家一家人都進屋了,柳氏與佟氏對了個眼色,二人也跟著一起進去了,陳原父子倆自然也緊隨其後。


    雖天色漸黑,丁頁子倒也不是那麽著急,她還就不信,這陳家一家人還能在這耍賴多久。哼……待會兒人一到,他們以後要是還敢來丁家鬧事兒,那也實在是他們膽子大了。


    丁頁子穩坐泰山,優哉遊哉的端著一杯清茶小口的喝著。


    丁母見這架勢,想到陳家一家人的性子,估摸著這事兒一時半刻是沒法子解決了。如今,頁子是家裏最最有主意的人,既然她不急,想必是真的有法子了吧?


    這樣一想,丁母心思稍定,看丁頁子隻喝茶實在是有些單薄,但又將丁頁子早上給她帶來的一些點心給拿了出來。給丁頁子裝了一盤,想想,還是給陳家一家人也裝了幾盤,由著他們隨便吃。


    柳氏跟佟氏可不是客氣的主兒,當下就一塊接一塊的吃起來。


    柳氏還不忘對丁頁子叫囂道:“我說頁子,你看看外邊兒這天色,眼瞅著也黑了,我可是聽說郝府的規矩很是嚴謹,你當真就要為了那麽些銀子,而不顧郝府的家規了?”


    丁頁子淡笑的睨了她一眼,道:“倒是勞煩表嫂擔心了,我的事我自有主張,你不給我沒事兒找事兒做,我就要燒高香了。”


    “你……你怎麽說話呢?”柳氏正吃著點心,氣的險些噎著。


    丁頁子無辜的聳肩道:“說的實話呀。表嫂你自個兒想想,那銀子又不是進了我丁頁子的腰包,你憑什麽來找我要呢?再說了,即便我想給你,也得我掏得出呀,我身上半分銀子也無,拿什麽給你?”說著,丁頁子故意歎了口氣,又道:“罷了,既然表嫂執意留我在娘家住著,迴頭老夫人若是問起,我也就隻好實話實說了。”


    柳氏心髒猛的一跳,郝府的那些人著實是她不敢得罪的,但是想想自己白白扔出去的銀子,她實在是難以甘心。


    柳氏眼珠一轉,將矛頭指向了丁母,“姑姑,你給個話呀!頁子掏不出,你還能沒那銀子?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頁子迴去的時候受罰?”


    丁母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不瞞你講,我身上還真的沒那麽多銀子。”


    丁頁子一出嫁,毫無疑問,除了丁小虎應該分到的那一份以外,其他的銀子還是大部分都歸了丁柔的腰包。現在柳氏想跟丁母要錢,那可真真是找錯人了。


    柳氏還想說些什麽,忽然聽到鋪子外麵有喧鬧聲傳來,隱隱的,她似乎聽到有人在講,“姑娘放心,竟然有人膽敢冒犯大少夫人,我們是絕對不會輕饒她的。”


    柳氏正自奇怪,到底是誰那麽大的口氣說話呢。


    很快,她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冬兒迴來了,而且在她的身邊還跟著兩個衙差。


    陳原是吃過苦的,一看到衙差出現,兩條小腿就跟篩糠似的抖了起來。郝淩可是從來沒有拿他當舅老爺看過,這些衙差也絕對不會賣他麵子。


    冬兒行到丁頁子的麵前,淡笑著行了一禮,“夫人。”


    丁頁子點頭,示意她到身旁站著。


    張衙差忙討好的遠遠站定,客氣的對丁頁子抱了抱拳,“大少夫人,到底是誰對您無禮呢?小的這就拿他問罪去。”


    丁頁子淡淡一笑,道:“張衙差,我這裏可不是有人對我無禮,是有人蓄意鬧事呢,這不,我要迴去,非逼得我在這裏坐著。”


    柳氏跟佟氏著實沒有想到丁頁子居然有這樣狠毒的心腸,竟然讓人把衙差給找來了,這不是存心害他們嗎?想著,她二人的腿肚子也不由得跟著哆嗦了起來。


    張衙差橫眉一怒,道:“到底是誰?大少夫人盡管說,卑下身為衙差,自然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


    丁頁子眸光拋向陳家一家人,意思已經很明顯。


    柳氏一慌,立時站了起來,憤憤的看著丁頁子。


    此時,銀子雖然重要,但若是被捉去吃牢飯,還談什麽銀子?隻能怪自己勢單力薄,胳膊擰不過大腿了。


    慍怒的瞪了丁頁子一眼,柳氏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頁子,這天色黑了,你也是時候早點兒迴去了,別叫郝府的人擔心,咱們姑嫂倆以後有的是時間談心。”


    丁頁子一笑,客氣的說道:“哦?表嫂以後還想像今天這樣與我談心?”


    張衙差在太和縣行走多年,什麽樣的情況沒見過?當下就明白了八九分。看來,這不是什麽大膽狂徒企圖要挾郝府的大少夫人,而是自家人的內部矛盾呢。


    張衙差無奈的在心底歎了口氣,但還是順著丁頁子的話,不動聲色的往柳氏的方向移了兩步,順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果然,柳氏被嚇的夠嗆,又見衙差這般的狠,嚇的她連忙擺手,訕訕的說道:“不了不了,表嫂曉得你貴人事多,我沒事還是不找你了。”


    丁頁子含笑點頭,又道:“那表嫂是不是想著有空跟我娘談心呢?”


    柳氏哪敢說個是字,再度搖頭說不。


    丁頁子滿意的點頭,又朝張衙差看去,不好意思的說道:“真是對不住,那鬧事兒的人走得快,讓您白費心思了。”


    說著,丁頁子側頭又對冬兒示意了一番。


    冬兒會意,從袖中掏出了些銀兩送到了張衙差的手中。


    “這臘月天實在是冷,讓兄弟們白跑一趟了,這些銀子就讓兄弟們喝杯酒去,驅驅寒。”丁頁子含笑說道。


    張衙差爽快的將銀子給收下,絲毫不計較自己這白跑一趟。


    “得,既然那些人跑得快,這次就饒了他們。不過,若是他們下次再來鬧的話,少夫人盡管叫我們便是,擾人安寧這種事兒是斷斷不允許在我的轄區發生的。”


    丁頁子頷首,示意冬兒將張衙差二人送了出去。


    張衙差剛剛說的話還在耳邊迴蕩,此時,柳氏哪裏還敢繼續跟丁頁子糾纏?


    “好!你狠!頁子,咱們倆家以後就算是散了!我可再不認這個姑姑家。”


    說罷,柳氏甩袖而去,認栽了。


    佟氏沒說什麽,也是怒哼一聲,緊隨在柳氏的身後走了。這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婆媳倆今兒個算是一致對外了。至於陳成河和陳原爺兒倆,他們可還是清清楚楚的記著丁頁子的身份,二人客客氣氣的跟丁頁子道了聲別,這才出了丁家的大門。


    看著陳家的一家人都走了,偌大的一個廳堂再次恢複安靜,丁母不由得歎了口氣。


    丁頁子料得丁母所想,微微有些歉疚的握住丁母的手,道:“娘,我這樣對待舅舅舅母,你不會怪我吧?”


    丁母搖頭,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事兒如何怨得了你?姑爺原是有心想拉原兒一把,誰知道他就是這麽的爛泥扶不上牆呢?居然做下這等醜事!頁子,娘不擔心你舅舅舅母如何發狠話,娘就是覺得對不住你!要是姑爺因此而看輕你,那娘才會難受。”


    聽到丁母的話,丁頁子心裏暖暖的。


    她展顏一笑,道:“娘,你放心,相公對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丁母還是有些擔憂,“當真不會有影響?”


    丁頁子肯定的搖頭,“真的不會,娘,你放心便是。你想想,若是相公當真介意的話,今天中午會來咱家吃午飯?還會給您帶那般多的東西?相公是一個分得清的人,他不會將別人的錯怪到我頭上的。”


    聽得丁頁子這樣講,又想起今天中午郝淩的客氣,丁母這才放下心來。


    如此,又說了一些閑話,丁頁子便告辭了。


    時辰不早了,再晚一點迴去,怕是真個要被念叨了。


    陳原的事兒,唯一受委屈的人隻怕就是郝淩了。若不是為了她,郝淩絕不可能會讓陳原擔當管事之職,若不是因為陳原是她的表哥,大良米鋪的人也不會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不會發生毀壞大良米鋪聲譽的事兒。


    老爺子必然會訓斥郝淩用人無方,郝淩卻未曾對她抱怨半句。


    想想,丁頁子的心就酸酸的,她再一次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真的沒有選錯人。但願,此生,他們能平平靜靜的走過,白頭偕老。


    滿心以為已經解決了一件煩惱事兒的丁頁子正自開心,卻絲毫不知道郝府正有一件真正擾心的事兒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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