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頁子看向站在最後麵的一位大媽,淡笑著問道:“大媽,您家又是租種了幾畝地的?”


    大媽遲鈍了瞬間,方才迴話道:“我家也是種了兩畝地呢,不是太多。”


    丁頁子淡笑著追問道:“那今年的產量如何?要是收兩擔的租子的話,來年的日子還好過的吧?收成會比往年要少嗎?”


    大媽忙大聲道:“迴少夫人的話,今年的年景好,糧食豐收了,就算是收了兩擔的租子,那剩下來的糧食也是比往年要多呢,來年的日子肯定也是比今年過得更好啦。”


    大媽迴的話雖是歡喜的話,但在她的臉上卻看不到什麽歡喜的神色。


    丁頁子越發覺得不明白起來,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未過多久,先前出去追李管事的那個男子又迴了來,且將王太利喚到了一邊去,也不知湊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麽,王太利的神色瞬間就不太對勁了,臉色難看的很。


    丁頁子直接揚聲問道:“王村長,是不是有什麽事呢?”


    王太利聞言一個激靈,這事兒若是被郝府給曉得了,那他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原先是以為郝府不會過問太多的小事,直接讓少夫人出現一下子就成,也好借此壓一壓那些有反對他心思的人,孰料竟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現在人也跟丟了,他也隻能希望那個李管事問不出什麽來吧,好歹他這幾年在村子裏的威信還是在的。


    王太利忙行到了丁頁子的麵前,諂笑著迴道:“迴少夫人,都是小人的一些家事,不足跟少夫人說呢。”


    既然人家說是家事,丁頁子便也不好再繼續追問。隨後丁頁子又隨機的問了一些莊戶的收成,又問了他們對此次收租子的事情有什麽反應的。一遍問下來,當然都是讚郝府好的聲音,丁頁子心裏明白得很,也不會產生什麽虛榮感,她之所以這麽做也不過是為了給李管事爭取時間罷了,但願他能查出個什麽來。


    就在丁頁子幾乎已經將院子裏的莊戶都問了一遍,甚至打算叫外麵的那些人進來問問的時候,李管事終於趕了迴來,麵色黑如鍋底,一臉陰沉的行到了丁頁子的身邊。


    丁頁子下意識的往王太利看去,卻見他一臉的死灰之色,心裏明白這其中果然是有鬼的,不然王太利不會是這等反應。


    “少夫人,”李管事抱拳對丁頁子行禮,道:“屬下剛剛在村子裏走訪了一遍,知曉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應不應該跟少夫人講。”


    丁頁子沉聲道:“有什麽事情盡管說來。”


    李管事惡狠狠的剜了王太利一眼,揚聲道:“稟報少夫人,郝府總計租給張王村的地是三百六十畝地,張王村共計有九十戶人家,其中租種郝府田地的有七十二戶人家,老爺一直念著莊戶人家種地不容易,所以收的租子都是最少的,卻不料這些省下來的租子都落到了餓狼的嘴裏!竟然有人假冒郝府的命令,在莊戶人家裏隨意的收租子!據屬下察知,老爺原先說的是每畝地隻收一擔的租子,剩下的都是莊戶們的勞動所得,但是有人竟然照著旁人家的收租法子來行事,多收的租子全部自己留著了。”


    丁頁子憤然,怒瞠了雙目,厲聲喝道:“竟然會有這等事情?”


    李管事沉聲應道:“是,還請少夫人調查清楚,還那些莊戶們一個公道。”


    丁頁子慍怒的瞪了王太利一眼,卻見他雙腿哆嗦,身形發顫,且不去管他,丁頁子隻看向麵前剛才迴答她問題的那些莊戶,重重的問道:“鄉親們,剛才我問你們話的時候,你們是如何迴答我的?難不成你們就心甘情願的吃這些虧?難道你們的血汗就是那麽的不值錢?憑什麽要讓那些吸血鬼占你們的便宜?郝府是一心為你們著想,你們又是如何為自己著想的?”


    幾句話一說,麵前的莊戶們都深深的垂下了頭,卻是無一人說話,想來是被王太利壓迫的太久了。


    丁頁子恨恨的怒哼一聲,直直的走到王太利的麵前,甩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斥道:“蛀蟲!居然敢背著郝府做出此等事情,我定要你把吞下去的都給我吐出來,不然有的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丁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這種欺上瞞下的主,這王太利竟然還趁機攬了這般多的財富在手中,怪不得他的小日子過的那般的紅火,幾十戶莊戶人家的血汗都供應他一個人消費,他的小日子能不紅火嗎?


    “王太利,你給我從實招來,這種情況已經是多久了?你到底坑了莊戶們多少錢銀?”


    丁頁子平日看起來很好說話,像是個好好先生,但是一旦壞起來,那就絕對是閻王爺級別的了,想想她都敢拿起菜刀砍人,那神色怎麽可能不嚇人?


    王太利見著丁頁子一副恨不得要吃了他的樣子,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迭聲道:“少夫人,少夫人恕罪啊,小人就犯了今年一年的錯而已,其他沒有,真的沒有。”


    丁頁子冷笑道:“王太利,你再敢給我睜眼說瞎話試試!就今年一年?今年的租子尚還未收,你到哪裏坑這般多的錢銀來?不過是小小的一村之長,居然就攢出了這等的富貴之家出來,你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丁頁子話音剛落,不知道哪裏跑出個年約四旬的婦人來,噗通一聲跪倒在丁頁子的麵前,緊緊的揪著她的衣裳,迭聲祈求道:“少夫人,求求你原諒我們家當家的,他隻是一時糊塗,您要是怪罪,您就怪罪我吧,都是我出的餿主意,求求您饒了我們家當家的。”


    毫無疑問,能這般的維護王太利的,定然就是王太利的妻子了,


    丁頁子眉頭一皺,覷了陶嬸一眼,沉聲道:“陶嬸,麻煩你把她給我拉一邊去。”


    陶嬸應了聲是,忙上前去拉那個婦人。


    陶嬸身形粗壯,不像那婦人身形偏瘦,往日大約也沒做過多少活計,所以力氣也小的很,在陶嬸的拉扯下,那婦人很快就被陶嬸給拉到了一邊去。


    這時候可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王太利吸了莊戶們那麽多年的血,豈是一個婦道人家哭幾聲就算完事的?


    丁頁子麵色陰沉的看向王太利,冷聲道:“王太利,你是想自己實話實說什麽都供出來,還是我將你交給官府處置?”


    王太利砰砰的在地上朝丁頁子磕了兩個響頭,哀聲央求道:“少夫人,小人真的是做這事才兩年光景啊,小人一直對郝府忠心耿耿,一直在為郝府辦事,一片赤誠之心啊,少夫人,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吧。”


    王太利這麽多年都是橫行鄉裏,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這般低聲下氣的求過一個人了?若不是麵前的人身份太高,他實在是對付不過,早就招唿手下人拾掇了麵前的這個臭女人!讓她多管閑事,讓她這般的埋汰他,哼……真真是讓他丟盡了顏麵,以後讓他還如何在張王村待下去?


    憤懣歸憤懣,王太利還是在苦苦的乞求丁頁子的原諒,一再的說他隻是初犯,一再的表明他對郝府的忠心,一切都是為了郝府著想。


    丁頁子往旁邊行了一步,離那王太利遠遠的,冷聲喝道:“當真是笑話,你背著郝府在外肆意斂財,丟盡了郝府的顏麵,你居然還說你是為了郝府著想?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底是自己坦白從寬,還是等待官府來抓你?”


    丁頁子可是一點兒都不擔心這王太利會收買\\官府的人,隻要他到了官府大牢去,保證他不死也得脫層皮!因為,太和縣的縣太爺就是郝淩的小姨夫,有這層關係在,縣太爺也不可能為了一點兒薄財而維護王太利。


    王太利自是沒有那麽容易就承認自己的錯誤,依然是在痛哭不已,乞求原諒。


    丁頁子可不耐煩再聽他在這邊瞎扯些什麽,事實已經很明白的擺在這裏,他不承認有什麽用?若是他不承認的話,直接去公堂上說好了!哼……欺淩鄉裏,非得讓他得到應得的懲罰不可。


    “陶伯,李管事,我們走,張王村的租子暫且不收,等將這個大害蟲除了再說!”


    話落,丁頁子跨步便往院門外走去,卻不知道又打哪兒冒出個三四歲的小娃娃,一把就抱住了丁頁子的腿,軟軟懦懦的聲音輕輕的央求道:“少夫人,求求你饒了我爺爺吧,我爺爺是個好人,爺爺經常買好東西給我吃,買玩意兒給我玩呢。”


    丁頁子看著這麽小的孩子抱住自己的腿,真心覺得他可憐,但是一聽完他說的那些話,頓時又有些失笑不已。在小孩子的眼裏,評判一個人是不是好人就是這麽簡單,就是看他對孩子好不好而已。從這個小娃娃的角度來講,王太利的確是一個好爺爺,但卻不能說是一個好人,他是讓自己的孫子過上了快樂的童年,但又是以多少其他孩子的童年為代價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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