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大巫師發動了陰兵陣,鶴琦不會帶著人出現在這裏,但很明顯,大巫師還沒有跟冥界徹底撕破臉皮,真的利用陰兵陣打起來,否則現在陰陽兩界必定大亂。


    我不知道大巫師最終會走到何種地步,但我明白,犧牲在所難免,而我們也終究會一直陪著他的。


    柳伏城的話直接粉碎了閣老最後的期許,他伸手便想來抓我,卻被柳伏城一掌拍偏,撞到了包間的牆角,下一刻,柳伏城已經將我拽到了身後,護好。


    直到這一刻,那閣老才意識到,自己果真大勢已去,但仍然不甘道:“不會的,不可能的,我為夜暝閣鞠躬盡瘁,對閣主忠心耿耿,閣主不會這樣對我的!”


    他忽然發了瘋似的看向他的手下,命令道:“去,給我殺了柳重熙,殺了重嶺分堂所有俘虜,殺了白家七門所有人,我就不信,還有誰能替代得了我!”


    那手下忌憚的衝著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小聲道:“閣老,我們辦不到。”


    “我養你這麽多年,吃屎用的?”閣老一腳踹向手下,然後手一伸,漆黑的鐵索便出現在手上。柳伏城立刻叫道,“鶴琦,帶著你母親和你姐姐先走!”


    “不,父親,你們走。”鶴琦堅定道,“這裏交給我。”


    柳伏城還想說什麽,鶴琦說道:“以你們的身份,誰狙擊他都是錯,但我不一樣,我是引渡府的人,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帶他迴引渡府。”


    鶴琦這麽一提醒,我和柳伏城才恍然大悟,是啊,就算我和柳伏城一起出手,殺了這閣老又有什麽用?


    這閣老已然是一枚棄子,但如果死在了我們手裏,這顆棄子立刻又迴被拿來挑事,到時候得不償失。


    我擔心道:“鶴琦,你能行嗎?”


    “我有幫手,沒事。”


    鶴琦說話的空隙,閣老的鐵索已經衝著他劈頭蓋臉的抽了下來,但就在這個時候,兩道黑影瞬移到了鶴琦的麵前,化作兩隻鬼差,替鶴琦擋住了閣老的進攻。


    柳伏城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著我的手出去:“我們在外圍守著。”


    隨著陰差的介入,整個茶館都蒙上了一層灰霧,很快便伸手不見五指。


    柳伏城一直將我拉到茶館外麵的街道上,那兒,柳伏城的人手在等著,我們一出去,便有人稟報說。重熙已經解救出來,先送迴江城龍族去了,重嶺分堂的那些人,也都已經關押起來,等著我們迴去審訊。


    了解一切事情之後,我和柳伏城兩個人站在街道上,一瞬不瞬的盯著茶館。


    我心神不寧的,一個勁的問個不停。


    “柳伏城,你說鶴琦能行嗎?”


    “孩子大了,興許能行吧。”


    “你說他要是不行怎麽辦?畢竟也才修煉不到五年時間,你看重熙就很弱。”


    “鶴琦不一樣,他與身俱來的根骨就是重熙不能比的,別瞎操心了。”


    “鶴琦剛才叫你父親了,我聽到了,但他沒叫我母親。”


    “男孩子,比較靦腆。”


    “他跟我見麵的次數太少了,你說實話,是不是有事沒事,都偷摸著去冥界看孩子?所以他才跟你更親密?你為什麽不叫上我一起?柳伏城你變壞了。”


    “我跟鶴琦見麵的次數並不多,小白,你別什麽醋都吃好嗎?那是你兒子。”


    “可是他剛才沒叫我母親,卻張口便叫你父親了。”


    “待會等打完了,我讓他立刻叫你母親行不行?”


    “不行,那是被逼無奈,不是發自內心的,我不要。”


    “我的小祖宗哎,別為難我了好嗎?”


    柳伏城被我念叨的實在是頂不住了,伸手摸摸我的頭說道:“我知道你是緊張,擔心孩子,想用這些有的沒的話題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乖,沒事的。”


    我嗚嗚兩聲,還是不安的踮著腳,伸長脖子往茶館裏麵看,可是一片灰霧,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沒一會兒,我伸手又捏了一下柳伏城的手腕,就聽他嘶了一聲,我質問道:“不是說讓我一個人麵對著閣老嗎?你騙我。”


    “小白,對不起,這一點我承認我是食言了,但我不可能真的不來。”柳伏城說道,“從你跟我說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打定主意肯定要跟著你,但需要等一等,我本以為隻需要等大巫師做法,卻沒想到鶴琦會來找我一起,我們父子倆正好一拍即合。”


    “鶴琦挺喜歡你這個父親的。”我酸道。


    柳伏城說道:“因為我是他的父親,是他的依靠,也是永遠會站在他麵前,為他遮風擋雨的人,他親近我是正常的。”


    “所以,他更依賴你這個父親,而不……”


    “打住!小白,立刻打住!”


    柳伏城知道我要說什麽,欲哭無淚道:“小白,我怎麽感覺你變了呢?變得更愛吃醋了。”


    “我才沒有。”我強嘴道。


    “以前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從未看過你為我吃什麽飛醋。”柳伏城也學著我酸溜溜的口吻說道,“可是在兒子這兒,你這飛醋吃的像是陳年老釀都打翻了似的,小白,你到底還是更愛兒子一點,而沒那麽愛我了。”


    我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柳伏城,柳伏城也正一臉壞笑的看著我。我伸手便捶他的胸口,罵道:“你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你能不能不要學我?”


    柳伏城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手便將我的兩隻手握住,按在胸口:“現在能體會我剛才有多難了吧?”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噘著嘴,心情更糟了。


    腦子裏不停地運轉,還想再懟他兩句,便聽到童心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姐夫真是數年如一日的……雙標,在外麵的那種懾人的威嚴,到了姐姐這兒,蕩然無存,這愛情啊……”


    “小屁孩,你懂什麽,別瞎感歎了。”我轉身,唾了童心一句。


    轉而忽然反應過來:“童心?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自從童心做了冥界引渡使之後,我與他見麵的時間並不多,但每一次見麵,他的打扮一如往常,而今天,他卻穿上了差服。


    引渡使的差服是黑色的,從裏到外,不僅質地好,就連衣擺、衣袖上繡著的鬼麵獸首圖,都是那樣的栩栩如生,看起來很是氣派。


    童心在我的注視下,撣了撣衣袖上的一點點撕裂口,不停地搖頭:“又得拿去請人修補了,真是麻煩。”


    說話間,茶館的灰霧已經散掉了,鶴琦從裏麵走了出來,幾步跨過來,衝著童心一抱拳道:“叔。人已經拿下了,很快就會送去引渡府,我們得迴去了。”


    我看看鶴琦,又看看童心,頓時反應過來。


    敢情是我和柳伏城一出來,童心便已經到了茶館,和鶴琦一起將閣老拿下了,害我白擔心一場。


    童心拍拍鶴琦肩膀,看向我和柳伏城,誇讚道:“鶴琦真是我的好幫手。”


    然後又對鶴琦說道:“鶴琦啊,如今你已經完全融合自度傘,是該迴白家了,這次不用跟著叔叔,跟你父母迴家去吧。”


    “可是,叔叔,我是引渡府的人啊。”鶴琦很是依賴童心,這會子表現的更像個小男孩似的,委屈道,“叔叔這就想打發了鶴琦了嗎?”


    童心耐心教導:“鶴琦,如果你真的想長長久久的跟叔叔往來,就必須迴白家去,咱們已經跨出了第一步,並且小見成效,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得穩紮穩打,夜暝閣經曆這兩次打擊,就連閣老都被我們拿下了,接下去誰來引領夜暝閣,得看咱們怎麽努力了,迴去吧,白家和七門都需要你。”


    說完,童心又衝著我和柳伏城說道:“多餘的話我暫且不說了,得立刻趕迴引渡府去,鶴琦這邊你們慢慢跟他說。他會明白的。”


    柳伏城點頭,說道:“童心,這次多謝你。”


    童心擺擺手,說道:“應該的,走了。”


    鶴琦眼巴巴的盯著童心離開的方向,恨不得亦步亦趨的跟著童心才好。


    我心中不由感歎,這都什麽事啊,我拚死拚活的生了兩個孩子,重熙是整天纏著地若,鶴琦又黏著童心,就沒一個能安安穩穩待在我身邊的。


    我這個新手母親,是當得真不稱職。


    ……


    夜暝閣的事情,比我們想象中解決的幹脆利落,等迴到白家莊園的時候,我才忽然意識到,很多事情跟我預想的有些不一樣。


    就比如,我想象中,大巫師已經啟動了陰兵陣,這個時候的白家莊園應該是一片混亂,甚至我們進入都很難。


    但事實上,整個白家莊園,除了後山形成了一道強大的結界之外。什麽都沒有改變。


    我看著後山的方向,既擔心,又疑慮重重。


    柳伏城立刻會意,說道:“大巫師的確已經啟動了陰兵陣,但也隻是利用虎符與冥界的陰兵陣做了聯通,並沒有真的調兵遣將。”


    “也就是說,他隻是以此來威懾冥界,卻並沒有真的想挑起爭端。”我說道,“這麽做,很完美的化解了我們的危機,可是,卻也埋下了更大的危機,這樣的挑釁行為,會讓冥界尤為的厭憎,就算不遷怒於我們,大巫師這邊,將來必定會有隱患,並且,收迴虎符這件事情,他們不會放棄的。”


    “小白,大巫師會有自己的考量,相信他。”柳伏城鄭重道。


    我點點頭:“我不是不信他,隻是害怕他受到傷害,並且……”


    並且之前我們就分析過,大巫師此舉,或許是為了白溪。


    這四年多以來,我潛意識裏已經默認白溪不在了的想法,徹底土崩瓦解,心底裏的那點希望的火苗,再次熊熊燃起。


    我看了一眼鶴琦,想問問他,可是又想到,鶴琦根本不認識白溪姨祖。隻能作罷。


    柳伏城說道:“鶴琦,你童心叔叔跟你說的話,你都能理解嗎?”


    鶴琦搖頭:“我不明白,白家有母親,還有父親這個龍王爺保護著,為什麽非得我迴來?我雖然已經融合了自度傘,但更希望留在引渡府裏多修煉幾年,暫且……還不想留在白家。”


    鶴琦說到最後,有些吞吞吐吐起來,估計是害怕我們生氣吧。


    我連忙說道:“鶴琦,你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對白家。對七門來說,有多麽重要的意義,如果沒有你,至少七門可能是保不住的。”


    “為什麽?”鶴琦不解,“你們都保不住,我更加保不住了。”


    柳伏城說道:“鶴琦,你跟我們是不一樣的,比起認可白家七門來,冥界更容易接受你,懂嗎?”


    鶴琦想了想,似乎明白過來了。說道:“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對不對,但我知道,童心叔叔一定會幫我安排好一切的,我相信他。”


    “臭小子!”柳伏城用力拍了一下鶴琦的肩膀,道,“整天童心叔叔不絕口,不知道的,還以為童心是你父親呢。”


    “童心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授業良師。”鶴琦極其認真的說道,“我很崇拜他。”


    鶴琦這話一說出來,我立刻衝著柳伏城的臉看去,在看到他瞬間垮掉的一張臉的時候,強忍著不笑出聲來。


    作為父親,內心深處都是極其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崇拜自己,把自己放在心目中的最高位的吧?


    可是鶴琦心目中的最高位,竟然給了童心,這一點對柳伏城的打擊顯然是巨大的,可惜鶴琦到底還小,並沒有理解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不以為意。


    ……


    那時候夜已經很深了,柳伏城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還是真的累了,說道:“鶴琦,去洗漱休息吧,明天一早起來,我會跟你詳細的討論一下你的未來規劃,去吧。”


    關鍵過來領著鶴琦去一早為他準備好的房間,我和柳伏城也迴到了自己的臥室。


    等洗漱好了之後,我倆躺在被窩裏。


    柳伏城雙手交叉在腦後,靠在床背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我就靠在他的胸膛上,腦子裏稀裏糊塗的也想著近期發生的所有事情,擔心著大巫師那邊。


    就在我想的出神的時候,柳伏城忽然伸手關了燈,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連床頭燈都沒有開,隻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朦朦朧朧的傾瀉一地。


    我失聲叫道:“柳伏城你好端端的關燈做什麽?”


    “睡覺。”柳伏城悶悶道,手上卻不閑著。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質問道:“睡覺就睡覺,安穩一點。”


    “小白,我們再生個孩子吧。”柳伏城伏在我耳邊說道。“多生幾個更好。”


    我伸手推他,不解道:“你發什麽瘋,現在事情還沒完全解決,兩個孩子也都還沒有真正長大,你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跟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兩個孩子都靠不住了。”柳伏城歎道,“畢竟從小不是我們兩個一手養起來的,跟我們好像真的不太親,咱們再生一個吧,這一次我不想錯過孩子從出生到長大的每一個重要時刻,等他長大了,一定會很黏我們的。”


    我簡直無語了,真想仰天長嘯,柳伏城腦子真的壞掉了。


    “柳伏城,你能別那麽幼稚呢?”我無情懟道,“孩子是一個自主個體,他們理應有自己想法與個性,無論到什麽時候,他們都會有獨立出去的那一刻,到時候難道還要我再繼續生下去嗎?”


    柳伏城立刻接道:“你想生,咱們就一直繼續生下去,我現在已經是龍王了。無論你的真身如何,我們都是可以……”


    我一腳踹在柳伏城的肚子上,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但足以打斷他。


    然後腳上一用力,推著我整個身體往床邊去,與他拉開距離。


    可是我卻忘了身後沒有什麽阻擋物,身體猛地懸空,緊接著就要朝著床下翻去。


    柳伏城眼疾手快,一下子又將我拉了上去,按迴自己的懷裏。


    我驚魂未定,伸手便抱住他堅實有力的胳膊,柳伏城笑了起來:“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氣得直捶他胸口。


    後半夜,我倆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大巫師乃至於冥界的事情,這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炸響,在這之前,誰也預料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所以多說無益。


    ……


    第二天一早起來,我沒看到鶴琦,便去敲他房間的門,裏麵沒有人迴應。


    我心裏咯噔一聲,打開門,鶴琦果然不在房間裏,床上的被褥被疊的跟豆腐塊似的,這孩子倒是個守規矩的。


    我連忙去找柳伏城,見麵便慌道:“柳伏城,鶴琦不在房間裏,到處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他,你說這孩子是不是背著我們,跑迴引渡府去了?”


    柳伏城也不能確定:“要不聯係童心看看?”


    就在我倆著著急的時候,管家領著一名死士過來了:“說吧。”


    那死士立刻說道:“今早上四點多,我在去後山的那條路上值守,看見……看見鶴琦少爺朝著後山去了,我當時便跟了上去,想要叫住他,但是在結界圈外我被擋住了,鶴琦少爺卻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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