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隨口一個比喻,沒想到大巫師卻順著我的話說下去了,這讓我一驚。


    大巫師卻繼續說道:“所謂造物主,是想要什麽,便能創造出什麽,而白溪卻不是自己可以創造,是她的血液可以給特定的生物以生命力,懂我的意思嗎?”


    “血嗣?”柳伏城抓住重點,“通過白溪的血,去複活一些東西,或者養出一些東西,對嗎?”


    大巫師點頭:“所以,隻要白溪被囚禁著一天,五花教就不可能真正的滅絕。”


    “怪不得。”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怪不得姨祖跟我說過,她是五花教的根,誰也別想輕易毀滅她。”


    “誰又舍得毀滅呢?”大巫師說道,“這天地之間,除了白溪,還有誰有這樣的血統?”


    “當年,五花教忽然就要接納白溪,在那樣的環境中,我們不疑有他,就連白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直到她被囚禁,被利用,一切才顯露出來。”


    正因為白溪的這種能力,在那個空間裏,才會有了芙蓉、翠蓮、小魚兒,他們都是白溪用自己的血飼養出來的精怪吧。


    白溪太珍貴了,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會被那些豺狼虎豹垂涎,她自身力量再強,也終究是被囚禁著的,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毀滅她,或者更狠一點。抽光她的血……


    我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腦海裏不停地閃現她潔白的雙足被黑色的烏金鎖鏈扣住的樣子,心中無端的升騰起一股淒楚來。


    大巫師此刻,臉色也很不好,他心裏多少是自責的吧?


    可當年也不能怪大巫師,那時候,白溪雖算不得白家的掌上明珠,那也是備受器重的存在,有自己的未婚夫,大巫師隻能算是白家的謀臣,他拿怎樣的身份去留下白溪呢?


    世間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想當年的白溪不會懷著一腔憋屈的怒火離開,而大巫師或許會跨出那關鍵的一步,勇敢的走向白溪。


    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不過還好,花翎似乎並不是姨祖的對手。”我說道,“眼下,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姨祖下手吧?”


    “正麵較量的話,花翎的確不如白溪。”大巫師話鋒一轉,“但你別忘了,花翎已經跟鳳無心狼狽為奸,兩人早已經形成雙x之勢,功力增長會很快,更重要的是,鳳無心如今已經能通陰陽,而白溪被困的那條河,就是人間進入黑水河的交界處,如果鳳無心從冥界那頭下手的話,白溪會很危險。”


    我沉浸在大巫師的話語裏,腦筋還在白溪的處境上麵迴旋,身邊,柳伏城開了口:“所以你所謂的想要退隱,想要去冥界,並不單純的是去找王水。另一條線,便是從黑水河入手,找機會靠近白溪,是嗎?”


    柳伏城的問話太過犀利,但卻一下子直指矛頭,精準無比。


    大巫師沉吟一聲,沒有否認:“我沒有太多的路可以選,當年我錯過一次,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一定是愛慘了那個人吧,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著拋下一切去努力的靠近她,這樣的感情,讓人動容,卻也讓人擔心。


    “大巫師你選擇了一條最兇險的路。”我說道,“比起去冥界圍堵,主動狙擊鳳無心和花翎,來的更容易一些吧?”


    大巫師扯著唇角搖頭:“狙擊他們,不是還有你們嗎?”


    原來他是想雙管齊下,以防萬一啊。


    說到這裏,我們已經完全理解大巫師的心情,他是早已經深思熟慮之後,才下了這個決定的,我們想要改變他的計劃,恐怕會有點難度。


    三個人靜默了一會兒,大巫師轉移了話題:“你太爺爺白少恆,我曾經與他相處二十餘載,他這個人我太了解了,心狠手辣,城府極其深厚,比起你爺爺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菲菲,既然你們選擇迴白家,那麽就要做到一點,不要被他蠱惑,無論是什麽情況下,什麽樣的誘惑,都要守住,並且,如果有機會,能下手,你們必須提前下手,否則,塵埃落定的那一天,你們必定會栽在他的手裏,切記切記。”


    我心中五味陳雜,知道大巫師說的都是真的,這一切,也必須我們自己去麵對。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大巫師,你對童心這個孩子,有什麽看法?”


    “童心?”大巫師眯起眼睛,“你見到他了?他留在了白少恆的身邊?”


    我點頭,大巫師冷笑一聲道:“童心這孩子到底是沒有真正的經曆過大風大浪,單純至極,白少恆留他在身邊有大用,稍微使點手段,童心對他還不是死心塌地?他畢竟對他有再造之恩,你們想要離間,恐怕也不容易。”


    我心裏猛地往下一塌,童心這孩子,哎,可惜了。


    “不過你們迴去白家也好。”大巫師朝著玉龍山方向看了一眼,說道,“玉龍山的風水格局,最近兩天明顯有些不同,恐怕撐不了多久了,玉龍山一動,無論是白家,還是鳳無心他們。必定都要動起來,到時候打起來,有白少恆領頭,你們也能輕鬆一點。”


    所以,白少恆對於我們來說,是一把雙刃劍,在一切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我們可以合作,我們要做足準備的,是一切完結之後,怎樣抽身。


    “大巫師,事到如今,我有句話想問清楚。”柳伏城嚴肅道,“按照你之前的說法,是並不打算過多的插進金棺翻身事件的,你說要讓小叔自己解決,我疑惑的是,他有這個能力嗎?”


    大巫師搖頭:“他領頭,完成了他的使命,接下去的一切,便不是我們可掌控的範圍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和柳伏城這才意會。


    大巫師帶著人守在這兒,不是要參與進金棺翻身的事情,而是為了保護柳昆侖,而柳昆侖守在這裏,大多是為了……柳青鸞?柳銘玥?


    柳伏城繼續問道:“所以,金棺是翻身,還是……”


    “這身,怕是翻不了。”大巫師頓了頓,又語重心長道,“也不必翻了。”


    我急道:“你們打算放出走蛟?”


    大巫師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隻是擺擺手,說道:“迴去吧,接下去的路該怎麽走,你們想好了就行,我能做的。早已經做完了,幫不上什麽忙了。”


    我還想追問,柳伏城拉了我一把,然後跟大巫師道別。


    直到上了車,我心裏還是不舒服,忍不住又問柳伏城:“真的要放出走蛟嗎?”


    柳伏城手扶著方向盤,心情似乎比來的時候好很多,說道:“小白,你怎麽就想不通呢?如今的時局,越亂越好。”


    我這才沉下心來,仔細想了想,漸漸地會過意來。


    龍族的天怒要有人去頂,白少恆的精力還有人去耗著,鳳無心花翎那邊,也得拉扯進來,幾方勢力狗咬狗,對於我們來說,才是最好的。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柳鎮海和鳳無心以及花翎、甚至錢江龍族,已經抱成了團,如果放出走蛟的話……


    以走蛟對江城龍族的怨念,以及當初柳鎮海對他的背叛,他不會讓柳鎮海好過吧?


    這樣一來,走蛟既可以打擊柳鎮海,又能牽製住白少恆,簡直一箭雙雕。


    所以,接下來,不是金棺翻身,而是要打開金棺,放出走蛟。


    再往下分析,柳昆侖終日守在玉龍山,已經三個多月了,他等的,就是金棺棺蓋打開的這一刻。


    可當初幫著金棺蓋棺論定的,也有柳昆侖參與,前後的矛盾。更能彰顯他的目的。


    “柳伏城,你說,玉龍山一旦鬧起來,柳昆侖會是什麽下場?”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很沒底,著實為柳昆侖捏了一把汗。


    柳伏城說道:“無論是什麽下場,都是他咎由自取,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罷了,我們不必為他操心太多。”


    他說著,側過臉看了我一眼,鄭重道:“小白,大巫師如今的態度,就是我們最好的榜樣,當年小叔與走蛟合作,走出了一步錯棋,這盤棋在整個過程中,小叔都沒能把控住翻盤的機會,敗局,他早已接受。”


    “可是在這場敗局中,摻雜進了無辜的棋子,不是嗎?”我反駁道。


    柳伏城看著我,但笑不語。


    而我下一刻也明白了過來:“所以,柳昆侖如今這樣做,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救被他拉下水的,無辜的棋子,是嗎?”


    我的心撲通撲通亂跳起來:“那麽,到底是柳青鸞還是柳銘玥?”


    “有區別嗎?”柳伏城問我,“小白,不要糾結在這個點上了,沒有意義,他的事情,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


    我坐在副駕駛上,心神不寧的,我隱隱的能感覺到,無論是柳伏城,還是大巫師,甚至於柳三爺那邊,都已經將自己從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一切中摘出來了,他們現在所站的位置,已經是淩駕於之前的格局之上了,而我卻被羈絆著,停留在原地,有些跟不上他們的腳步了。


    到底還是我心軟,哪怕是一絲絲渺茫的希望,我都想去抓緊,可是卻忘了,當我想要去抓緊這些的時候,會丟掉了當下。


    我慢慢將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兩手按著太陽穴。


    柳伏城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說道:“小白,握不住的沙,就揚了它,或許那把沙順風耳下,還能找到更好的歸宿,你緊緊地握著,耽誤的不僅是自己,有可能。還是那把沙。”


    我閉著眼睛,沒有辯解,也沒有開口。


    柳伏城也不再打攪我,專心開車。


    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從初夏時節,到如今,大半年的時間,我真的曾經極力的想要去握住一把又一把沙。


    奶奶、田心楠、白子末、柳青鸞……


    可是最終,我真的什麽都沒有抓住,我努力過,也曾經很近很近的接近過成功。但最終,正如柳伏城所說,我到底還是抓不住這一切的。


    ……


    跟大巫師見麵後的第三天,一直被白霧彌漫,神神秘秘的白家莊園,忽然公示於眾人麵前。


    七門掌門白少恆迴歸,親自主事,白家保家仙柳伏城歸位,這兩道重磅消息一出,幾乎是震動整個江城大小勢力圈。


    白少恆唯恐有人不知,親自設宴,宴請五花八門各路人士來白家莊園相聚。而我和柳伏城則在前一天已經住迴了白家莊園。


    迴去之前,柳懷安萬分不解的質問柳伏城為什麽要選擇羊入虎口,柳伏城是這樣說的:“懷安,使命使然。”


    使命,作為白家保家仙,迴歸本仙堂,的確是柳伏城該做的事情。


    柳懷安氣唿唿道:“九叔,原來這麽多年,你都是在等這一天是嗎?那麽多次,我都說讓你招兵買馬,甚至我的仙堂可以合並給你,你都不願意,就是為了再迴白家,是嗎?你到底怎麽想的?”


    “如果我合並了你的仙堂,最終便宜了誰?”柳伏城反問道。


    柳懷安啞口無言。


    是啊,無論柳伏城怎樣賣力的經營自己的仙堂,最終他都是要帶著這份勢力迴白家的,而白家明顯魚龍混雜,便宜了那群陰險狡詐的東西,誰願意?


    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柳伏城就已經想好了這些,他的眼光的確要比一般人長遠很多。


    柳伏城拍拍柳懷安的肩膀,說道:“懷安啊,等我和小白走後,你就多與地坤聯係,如今瑣兒也養在那邊,你多照顧著他一點,做什麽事情都別衝動,等著我的指令。”


    柳懷安點頭:“放心吧,我沒那麽衝動,你們也一定要注意安全,迴到那個狼窩,你們才是舉步維艱。”


    ……


    白少恆大擺筵席,可是這個節骨眼上,敢來白家莊園拜賀的,卻沒有幾個人。


    直到午飯前,前麵才有人來報,說鳳家來人了。


    我一驚,下意識的看向柳伏城,他給了一個讓我安心的眼神,我這才按捺住自己,坐在那兒等著。


    很快,有人便領著鳳青帆進來。


    白少恆迎了上去,和鳳青帆客套了幾句,鳳青帆送上賀禮,然後跟著白少恆來到大廳。


    “風掌門能來,七門蓬蓽生輝。”白少恆笑著說道。“都是熟人,不必拘謹,咱們就此開席,邊吃邊聊。”


    鳳青帆倒也穩重,點頭道:“也好。”


    一桌席,隻有一個賓客,白少恆卻根本不覺得尷尬,說道:“聽聞風掌門最近喜得麟兒,可喜可賀。”


    鳳青帆客氣道:“同賀同賀。”


    白少恆忽然就指著我,語帶炫耀道:“算起來,再過不久,我們家菲菲也要做母親了,你們關係一向交好,到時候我們兩家,倒是可以……”


    “太爺爺,還早。”我趕緊打斷白少恆,不想讓他拿我的孩子做一些無謂的拉攏,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鳳青帆笑道:“我們鳳家與菲菲的交情,早已經超越一般朋友,聽聞七門掌門迴歸主事,我們鳳家上門道賀,也是表明了我們的立場,希望三門與七門,能夠永世修好。同仇敵愾。”


    我放在桌子下的手一下子握緊,開始有些後悔,迴來白家莊園之前,沒有去一趟長橋鎮,跟鳳青帆說明情況。


    他現在說出這些話,倒是讓我有些擔心,畢竟大巫師的告誡已經刻在了我的心裏,我怕鳳青帆跟白少恆合作,掉進這個陷阱裏麵,到時候被倒打一耙。


    柳伏城伸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慰我。


    白少恆暢懷大笑起來:“鳳掌門果然氣度不凡,我就喜歡跟向你這樣敞亮的人合作。”


    說著,他伸出手去,與鳳青帆握手:“那麽,從今往後,七門與三門便親如兄弟,同進退,共患難。”


    鳳青帆點頭:“同進退,共患難。”


    我聽著這兩人的交談,頭皮都在發麻,恨不得在桌子底下踹鳳青帆一腳,讓他清醒一點,但我顯然是不能這樣做的。


    隻能希冀著,等到吃完這頓飯,能夠找到機會跟鳳青帆好好聊聊。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鳳青帆緊接著一句話,一下子激醒了我。


    他端著酒杯,與白少恆禮尚往來的喝了三杯,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一邊伸向盤子,一邊風輕雲淡道:“既然已經是可以同進退共患難的交情,那麽,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白前輩能夠答應。”


    白少恆的手一頓,很明顯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好拿捏的鳳青帆,會忽然蹬鼻子上臉,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便調整好情緒,問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風掌門說來便是。”


    “聽說,”鳳青帆收迴夾菜的筷子,雙手置於桌子邊緣,好整以暇道,“童心在白掌門這兒?”


    轟!


    幾乎是在桌的所有人,同時看向鳳青帆,眼神裏麵或多或少都帶上了一絲驚愕,與不可思議。


    童心是誰?


    那可是永恆之心本尊,鳳青帆這個時候將童心提出來,意圖是什麽,就很耐人尋味了。


    我也沒想到,鳳青帆的膽子竟然這樣大,畢竟,這裏可是白少恆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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