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這魚怎麽就生了氣。


    「放下。」江逾白威脅道,「你若再吃,我就丟下你。」


    果然,小慫魚黎纖,稍作停頓便撂下了手中的果子。


    他垂下腦袋,盯著腳尖,不知在想什麽。


    江逾白軟和了語氣,「咱們即刻啟程,夜間餓了再吃。」


    他邊說,邊輕捏了下黎纖的手。


    有點暖的軟綿觸感,是讓人舒服的溫度。


    二人出了門後撞見了容舟。


    他倚靠烏頭門口,痞裏痞氣,仿佛要攔路打劫。


    「收拾好了嗎?」


    「嗯。」


    容舟瞥了眼黎纖,疑惑道:「他也跟著走?太乙學宮會讓你帶隨侍上山?」


    聞言,江少主修眉微挑,「他以新生的身份跟我同去。」


    「師父的推薦信都擬好了。」


    渡劫失敗後,江逾白雖重頭再來,可過往六年中,他已懂得如何煉精化氣、鍊氣化神,且日日揮劍三萬次,歸元山的劍式早被爛熟於心。


    ——留在歸元,意義不大。


    所以,師父殷無涯斷定:若要從頭再來,江逾白不應繼續留在宗門,一是他學不到更多東西,留在宗門觸景傷心,反增煩惱,二是想讓孩子散散心,學點雜七雜八的,轉換心情。


    太乙學宮是最合適的地方。


    中州氣候好,有暖陽有細雨,溫涼適宜。


    學宮麵積規模盛大,院舍眾多。


    學子來自天南地北,除了修行以外教導的東西也五花八門:文學方麵教論語,經書,詩詞歌賦。算學方麵教幾何、綴術。天文方麵教推演、八卦,軍事方麵教排兵布陣。


    那時,已錯過學宮招生時間,而江逾白情況糟糕尷尬。


    當時,殷無涯冥思苦想,寫了整晚的拜帖,烏黑柔順的頭髮掉了一大把。


    可惜,每封白紙黑字都無法承載『望子成龍』。


    於是,他撕碎了所有拜貼,親自領著江逾白北上。


    披星戴月,風塵僕僕三千裏。


    最後在絢麗的夕暮,敲開太乙學宮的大門。


    到如今,江逾白待在太乙學院已近四載。


    「行呀,江逾白。供吃供喝,現在還供起了上學堂了。」


    容舟一副『大師兄,你用情至深』的表情。


    「還真當寶貝供著了。」


    「嗯。」


    江逾白隨口應道,心想:黎纖真的是至寶,吃了能修為大增,延年益壽的那種。


    一行三人幹脆利落地向掌門及眾長老辭行,而後乘風禦劍離開。


    月白風輕,寒星高懸九天,兩把玄劍掠過半空。


    江逾白傾身攬住黎纖:「怕不怕高?」


    耳旁的風唿嘯而至,還有飛鳥擦身而過,鳥兒的羽翅柔軟且溫暖。


    黎纖撓撓頭,恍惚記得自己也有雙小翅膀來著。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尖,他不由得瑟縮起來。


    見狀,江逾白以為慫魚魚怕高,便伸出手遮住他眼眸。


    纖長的睫毛微顫,刮蹭得江少主掌心酥癢。


    容憨批大嚷:「呦謔!師兄,我也怕高,我咋辦啊?」


    江逾白睨他一眼:「你可以去死。」


    隨即抓緊黎纖、催動無妄,在淺藍蒼穹劃出霧軌,當下甩開容舟大截。


    二人你追我趕,總算日落前抵達黎陽城。


    容舟率先落地,不偏不倚停在醉陽春街口。


    他笑嘻嘻;「今晚,咱們就歇在這吧。」


    醉陽春——整個黎陽城內最著名的風月巷。


    整條街客棧賭坊堆疊,青樓茶館林立。


    既繁華熙攘又纏綿旖旎。


    「太吵鬧。」


    江逾白想拒絕,餘光卻瞥到黎纖眨巴眼,新奇地四處瞧。


    他笑笑,而後妥協道,「歇半宿,明早走。」


    語畢,就領著人往裏拐,準備找家客棧。


    走了兩步,有滿麵腮紅的女人如水蛇一般從背後纏了過來。


    她軟若無骨地靠在江逾白身上,膩人的脂粉糊了他半邊衣袖。


    繡口一吐,姿態矯揉造作,「小郎君,怎地走得那般急,那般快?趕著會情人嗎?」


    三人穿著不同,她縱橫風月場所多年,打眼一瞧,便知誰最富貴,誰最冤大頭。


    但今日她是看走眼了。


    「不賭,不聽曲兒,不要清倌。」江逾白目不斜視。


    女人自是不甘心,方才從後麵看便見這小郎君長身玉立、寬肩窄腰。


    撲過來後又見一張桃花璞玉似的俊臉,她怎捨得放過,就算不要錢也是賺的呀!


    待她再要開口,便見旁邊的少年靠過來,輕挽公子臂彎,「餓了,還困。」


    聲音如玉擊石,清靈悅耳,還帶著近乎撒嬌的親昵。


    女人見此,如遭雷擊,心下鄙夷道:還以為是什麽端方公子,原來是好男風,還有了孌寵。


    她又見旁邊的容舟也不錯,忙又要扭過去。


    誰知容舟伸手直接拉著江逾白二人閃進了一家客棧。


    隨後重重地關上了門,門外的女人氣得直跺腳,咒罵兩人不識好歹,不解風情,定孤獨終老,斷子絕孫。


    「胡說八道。」


    容舟嘀咕,「愛慕小爺的女修能從西津渡排到驚雷峰。」


    店內小二來迎客,笑著打趣,「那豈不是有幾千個?您可不得挑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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