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山的人馬大都是自己歸一教的舊部,號稱數萬之眾。但實際上真正朝廷撥餉的隻有三千人不到。這三千羽林衛是兩名拱衛將軍從京城帶出來的。一名是擅使方天畫戟的呂天賜,另一名則是擅使亮銀錘的童金超。


    呂天賜、童金超從沈萬山書房出來,兩人小聲地聊著天。


    “老童,你說侯爺最近是不是疑心太重了,連跟著自己十幾年的手下都懷疑,這還讓人怎麽幹事啊?”呂天賜是個直性子,開門見山。


    “噓。你小點聲,別讓侯爺聽見了。”童金超看上去五大三粗,擔子卻是小的可憐。


    “怕啥?依我看啊,這位侯爺也幹不了多長時間了。當年歸一教的四大青衣現在就剩一個跟著他,現在還被懷疑通敵,這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啊!”呂天賜呸了一口。


    “算了,別說了。我們兄弟還是想想咱們以後怎麽辦吧。”童金超搖了搖頭。


    就在這兩位將軍聊天的時候,一名青衣人如鬼魅般尾隨其後。


    呂天賜看了看童金超,道:“老童,不是我說你。你好端端的左千牛衛中郎將不當,幹嘛跑來這裏吃苦受罪的。”


    童金超道:“別提了。我前兩年因為在鳳臨閣爭風吃醋得罪了兵部尚書姚崇的大公子姚鼎,沒成想這個花花公子後來搖身一變成了我的頂頭上司,時時處處給我穿小鞋,我一看京城是沒法呆了,隻好選擇一個棲息之所。當時的沈萬山風頭正勁,我看是個機會,就活動了一下,被調到護國衛隊。官職倒是升了一級,可沒料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呂天賜打了個哈哈,道:“不如我們想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聽說…”呂天賜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道:“我聽說最近相王的公子李三郎一直暗中在招兵買馬,很多原來京中任職的武將都成了他的座上客。”


    童金超一愣,道:“可不敢亂說,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再說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有什麽本事,我看你還是收了這份心吧。當心隔牆有耳,禍從口出。”


    呂天賜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也就是守著老哥你,和別人我是斷然不敢說的。”


    青衣人垂手站在沈萬山麵前,把剛才呂天賜和童金超的對話一五一十敘述了一遍。


    沈萬山看了一眼青衣人,問道:“你怎麽看?”


    青衣人迴答直接幹脆:“有異心著誅。”


    沈萬山道:“殺人容易。但如何讓他們死的有價值,才是應該考慮的。”


    青衣人道:“教主肯定心中已經有想法了。”


    沈萬山道:“給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再叫我教主了。我們現在是大昱王朝的護國軍。我是向陽侯。”


    “是!教…侯爺。”青衣人麵無表情。


    沈萬山看著青衣人,問道:“泰隆,你跟著本侯多少年了?”


    泰隆想了想道:“十八年。”


    “這麽多年,你對本侯可有怨恨?”


    “我這條命是侯爺給的。”泰隆依然沒有表情。


    沈萬山歎了口氣,道:“當年你們四人隨本侯創建歸一教,十五年內教眾達到四萬人。可他三人最終離我們而去。難道本侯當年投靠朝廷真的是做錯了嗎?”


    泰隆道:“人各有誌,侯爺不用多想。”


    “是啊!人各有誌。可本侯當年如果不是投靠朝廷,歸一教早就被滅門了。四萬之眾對於朝廷來講,比捏死隻螞蟻都要簡單。本侯收心養性,做了三年的閑散侯爺,才沒有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不是當年天後慧眼,挑中本侯統領江湖,我們怎麽會有今天?天後大恩,本侯自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沈萬山說的神情亢奮,老淚縱橫。


    泰隆一言不發。


    沈萬山看著泰隆道:“泰隆,本侯此生縱橫江湖幾十年,人前人後,問心無愧,可今天卻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你說,本侯是不是真的最後會眾叛親離,不得善終啊?”


    泰隆往後退了一小步,撩袍跪倒,拱手道:“侯爺,泰隆誓死追隨左右。”


    沈萬山趕緊把泰隆扶了起來,歎道:“本侯知你一片忠心,隻是擔心將來你會中了別人挑撥離間的奸計。本侯在揚州給你買了一處別院,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本侯尋思著過幾天給你說門親事,等最近事情安定安定,把親成了,踏踏實實地過幾天安穩日子。”


    泰隆起身道:“謝侯爺!”


    “嗯。你下去吧。本侯再考慮一下接下來的事。”


    泰隆躬身退去。


    沈萬山見他離開,一招手,屏風後閃出兩名黑衣人。


    “你們兩個,要一刻不停地盯死泰隆。本侯讓他監聽呂天賜、童金超,他什麽都給我講了,唯獨沒有告訴本侯我懷疑他的事。這說明,他早就已經知道本侯開始懷疑他了。最近我們的消息總是泄露,一定和他有關。你兩個要片刻不停地盯死他的行蹤,包括他見過什麽人,做過什麽事,就連上茅房也不能放鬆。聽見沒有?”沈萬山麵色冷峻道。


    “是!”二人領命而去。


    泰隆離開錦繡閣,徑直迴了自己住處。


    進門之前,他看了看窗戶夾縫之中事前安放的羽毛。羽毛尚在,泰隆打開窗戶,跳了進去,把窗戶又虛掩好,羽毛依然插在夾縫之中。


    子時三刻,泰隆從窗戶中一躍而出,迴身掩好窗,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沈萬山一行二十幾人,夥同泰隆、呂天賜、童金超三人,縱馬直奔揚州。


    官道上,兩個人掐著腰,攔住了眾人。


    童金超上前,喝道:“什麽人?瞎了你們狗眼,竟然敢攔向陽侯的馬隊,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其中一人扭臉道:“弟弟,有人罵我們。”


    另一人道:“你才是弟弟,我是哥哥。”


    “我叫唿延一,你叫唿延二,自然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我是叫唿延二,可二比一大,大的自然是哥哥。”


    沈萬山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塞外唿延兄弟。久仰!請問二位為何攔住本侯去路?”


    唿延一瞥了一眼沈萬山,道:“弟弟你說,這老頭是不是長得特別討厭?”


    唿延二嚷道:“不是特別討厭,是非常特別之討厭。你看看他的胡子像雜草,頭發像雜草,眉毛像雜草,總之就是一堆雜草。”


    沈萬山臉色一凜,道:“豎子無理。來人,把他們趕開。”


    話音未落,唿延一快速閃身,一晃已經來到侍衛馬前,揮手一掌,切在侍衛的馬脖子上。駿馬應聲摔倒,馬上侍衛跟著摔了出去。


    唿延二拍手叫好。


    泰隆在馬上一縱身,來到唿延一身前,喝道:“放肆!”掌中佩劍電光刺出。


    唿延一左躲右閃,嘴中叫道:“你耍賴。弟弟,快給我武器。”


    “接著。”唿延二順手扔過來一樣東西。


    唿延一接過來一看,是把梳子,氣的差點吐血。隨手丟掉,連翻兩個梯縱,跳出戰圈,喊道:“不打了。你耍賴。”


    沈萬山看著兩個活寶,啼笑皆非,一揮手,道:“走。”


    所有人縱馬向前,掉下馬的侍衛一躍,與其他侍衛合騎一匹,眾人揚長而去。泰隆手一揚,一個紙團徑直射向唿延一麵門。


    不等唿延兄弟反應過來,泰隆縱馬已經離開。


    唿延二走了過來,一把奪過唿延一手中的紙團,道:“讓我看看。”


    唿延一道:“別看了,抓緊走了。大小姐還在等著我們呢。”


    兩人展開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到達揚州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沈萬山住進蓬萊居天字一號房,房門緊閉,晚飯也沒吃。一會兒功夫,出出進進連續好幾批人,全是黑衣緊身打扮。


    泰隆、呂天賜、童金超三人在樓下用餐。


    呂天賜笑道:“侯爺真是日理萬機啊,這麽晚了連飯都不吃。”


    泰隆沉聲道:“別陰不陰陽不陽的,侯爺為朝廷做事曆來不遺餘力。不像有些人,腳踏兩隻船,搖搖擺擺。”


    呂天賜臉色一下變了,搶道:“你他媽說誰呢?誰腳踏兩隻船,你說明白了。”


    童金超趕緊圓場:“別吵別吵,都是一個戰壕的兄弟,這是幹嘛?”


    泰隆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呂天賜憤然起身,轉身而去。


    童金超尷尬笑道:“你看這事鬧的。”


    泰隆站起身,也憤然離去。


    就在大家認為今夜無事,可以睡個安穩覺的時候,後院突然火起,馬棚起火。一群人趕緊幫忙救火,等大火撲滅的時候,一點人數,一行人中少了兩個人,正是泰隆和呂天賜。


    沈萬山陰著臉問道:“誰最後見到的他們?”


    童金超道:“晚上吃飯的時候還在一起呢。他倆當時吵了兩句嘴,我還以為他們賭氣出去散散心,也就沒在意。”


    沈萬山咳了一聲,道:“都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眾人散去。


    沈萬山看了一眼童金超,道:“你去看看四周可有異常。”


    “是。”童金超也離開了房間。


    “你兩個出來吧。”沈萬山衝櫥櫃說道。


    櫥櫃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泰隆和童金超鑽了出來。


    沈萬山道:“你們從今天起由明轉暗,隨時觀察本侯的四周。凡是發現可疑之人,一定要及時示警。如今的揚州,各方勢力齊聚於此,決不可掉以輕心。”


    呂天賜不解道:“那侯爺接下來要做什麽?”


    “本侯現在要連夜換地方,你們等我們離開再出門,一路觀察我們身後。記住,切勿打草驚蛇。本侯這次要在揚州把逆黨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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