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不由地靠近了幾分,視線剛落向這些研究員麵前的儀器,畫麵再度切換。


    眼前一片漆黑。


    原本還能自由活動的身體僵滯難行,他感覺自己似乎被泡在一潭冰水中,耳畔隻有機械的嗡鳴和水體更替時的汩汩響動。


    有什麽聲音隔著水體、隔著這片黑暗悶悶地傳進來:


    「……別說什麽『就快成功了』!!這實驗就是個錯誤!——不,不,從一開始,那個士兵就不該把這個黑塔碎片送迴基地……你看看接觸過這黑塔碎片的人都變成什麽樣了?!」


    「當年在會議室裏的人,全瘋了……我們這個研究所,上上下下換了多少輪人!全都是被這東西害的!」


    「咚!」


    盛著水體的器皿被人從外麵重重敲了一下。扶光不受控製地忽然蜷縮了一下身體,意識到自己此時可能被拉入進了實驗體的視角。


    從旁觀者變成參與者,這是陷入幻境程度加深的表徵。但扶光仍舊沒有行動,因為他模糊地猜到了這位實驗體的身份,更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你還捧著你那記錄板做什麽!!我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你他媽的也會死,沒人能在這個實驗室活過三個月!」


    「我……我知道,但我這體格,不進實驗室,下副本也活不過三個月吧?你不要再激動了,去治療室休息一下吧,你現在這麽暴躁,不是因為真覺得這實驗沒用,是被實驗體46735377號逸散的精神汙染侵蝕——」


    「老子沒事!!」


    「……好吧。那我……繼續……匯報了?今天需要完成的工作,是確認實驗體46735377號的痛覺閾值。它的皮膚雖然比普通人類更加堅韌,但一旦受傷,傷口極難癒合。即便是被紙劃破皮膚,如果不及時用藥物止血,也會因大量流失血液而陷入虛弱。克裏斯提出的建議是,將它的痛覺敏銳度拉到最高,以避免這種烏——」


    「最高?好!就拉到最高!我來設置!」


    「誒——等等!!實驗體46735377號正在接受藥物和物理的改造,痛覺敏銳度拉到最高,它會受不——」


    一切聲音倏然遠去。


    疼痛,劇烈的疼痛如同海嘯般卷席而來,霎時將扶光的意識沖刷得斷片了幾秒。


    他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燒,又好像滾進了針山裏,長針細細麻麻紮進全身上下,又滲透毛孔,一點一點鑽進血肉裏,鑽進骨髓裏。


    他在掙紮出幾分清醒意識的瞬間強製自己從主視角脫離,飛出半米後忍不住迴望,看見黑暗中有團隱約的白色在劇烈地痙攣、痛苦地扭曲身體,像一道蒼白閃電的殘像,令扶光下意識地側開視線,隻覺得觸目驚心。


    他很難將這道身影和他熟識的那個烏望聯繫在一起,畢竟對方似乎總是鋒銳無匹的、難以對付的,強大、心思難測這些詞彙才配和對方的名姓聯繫在一起,弱小、痛苦和那人半點不搭。


    他不知道眼前的畫麵有多大程度受到了幻境的扭曲,但他更傾向於,這或許真是那人的切身經歷,因為在初遇同行的那段時間,烏望好像的確很不喜歡做任何有受傷風險的事,唯一一次鋌而走險,可能也就是生挖他的心髒——


    眼前忽然一亮。


    如果換在平時,習慣了和光明作伴的扶光根本不會在意這點亮度上的變動,但這一次,再度被扯入主視角的他近乎本能地閉緊了眼睛,才從那種被光紮傷雙眼的疼痛中緩過來。


    緩緩睜開眼睛的過程中,某些細碎的畫麵從他腦海中一一掠過,幾乎都是烏望直視光後閉上雙眼,隨後又側開視線的。


    從前不曾注意,是因為對方的神情實在是太過自然,沒有展露出絲毫痛感,哪怕偶有皺眉,也隻是平淡輕微的表情變化,和正常人被閃了下眼睛毫無差別。


    唯一一次表現得異常明顯,可能還是烏望裝狗的那會,他強行使用晦朔炸開「地獄」,對方的確因為強光而捂著眼睛趴在地上嗚嗚了一會,但誰會懷疑一條狗的反應……哪怕是後來知曉對方裝狗的真相,他也隻覺得那是浮誇的演戲,沒想過會是……真的有那麽疼?


    ……那剛剛在門邊,烏望為什麽看著他的法器,沒有挪開視線?


    他在朦朧間沉思著,依稀聽見有人似乎在喊他的名字,大概是現實中的烏望發覺他的異樣,在嚐試喚醒他。


    但扶光看了眼周圍熟悉的場麵,幾乎沒什麽猶豫地繼續放任自己更深地陷入幻境——


    ……………


    這是一個老式的地鐵車站。


    無望半跪在地上,平復自己的唿吸,身邊是三四個堆壘在一起的npc,胸口被他一劍貫穿,釘在地麵。


    「結束了,這是最後一波怪物。」扶光逗弄著指尖的晦朔,將自己身上的暗傷一一逆轉,「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休息,還是接著下副本?」


    …………


    這一段記憶,扶光非常熟悉。


    接下來就該是他的天賦預視被動觸發,「看見」前一秒還好好的無望驟然發難,下一秒就以手為爪,狠狠貫穿他的胸口。


    他倒不至於盲信預視,二話不說就動手反擊,隻不動聲色地抓住遊來遊去的晦朔,繃緊了身體。


    然後,事情就像他預視的那樣發展了——半跪在地的無望驀然拋開長劍,反手為爪,合身攻來。他抖出鎖鏈反擊,卻因為鎖鏈不允許他下殺手而落後一步,隻將無望打得重傷,自己也丟了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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