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黎明歪頭,微微依靠在尹池身上,嗅著熟悉的味道,懶懶的嘆出一口氣。


    「今天過的可真快。」


    這是他三年以來,過的最好的一次生日,或許,誇張點,或許是22年來,最開心的一次。


    尹池掃過時黎明的鼻尖,忽地停下步子。


    「怎麽了?」時黎明扭頭扯了下對方的手。


    「我問你個問題,你不要騙我。」


    時黎明看著尹池垂著的頭,上前一小步,輕輕嗯了一聲。


    晚風吹過,掃過尹池的發梢,那雙眼睛在月光下清晰,裏麵隱藏的惴慄也跟著顯現。


    何青遠桌上的那句話,在尹池腦中來迴顛倒,各種猜測變換中,逐漸形成了一個讓他不敢麵對的可能性。


    尹池唇抿的很緊,邊緣已經形成了慘白色。


    時黎明站在尹池麵前,靜靜的等待,握著的手不曾放開。


    「你對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時黎明沒想過尹池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整個人呆在原地,久久發不出聲音。


    很久很久,時黎明用很輕的聲音迴答道:


    「大概是...九年前。」


    其實時黎明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九年前,他隻知道他發現自己對尹池有那樣的感情是在那個時候。


    大概是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下午,一個女生跑過來,把一個粉紅的信封塞進他手裏,說幫忙轉交給那個寸頭的男孩。


    看著穿白裙子笑的害羞的女孩,時黎明那一刻像是掉進了充滿冰錐的深穀,嫉妒、憎恨、憤怒交織纏繞。


    最終那封情書被時黎明撕碎,扔進了垃圾筒。


    那天他獨自走在路上,兩邊的路燈不太亮,周圍很黑。


    他看著地上的影子,緩慢笨拙的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不同於別的男生,他喜歡貼著尹池,喜歡尹池身上的味道,喜歡對尹池好,喜歡尹池的所有。


    原來,是他喜歡上尹池了。


    時黎明說完,就垂著眼,周圍昏暗,看不清臉。


    尹池喃喃著念,「九年啊......九年...這麽久嗎.....」


    嘴唇輕微抖動,尹池用力隱忍著,可喉嚨幹澀緊繃,聲音不由的跟著哽咽。


    永遠直挺的後背漸漸彎塌,眼前模糊一片,他甚至有一瞬間聽不清周圍的聲音,隻是腦海中迴蕩著剛才時黎明的聲音,不停敲擊心頭。


    「嗯。」時黎明深吸一口氣,仰頭衝著尹池笑著,語氣輕鬆,「其實也沒有很久了,九年義務教育嘛,一眨眼就——」


    時黎明開玩笑的話驀地停住。


    月光下,在無人的街頭,兩行清淚劃過,映出水光。


    「別哭啊。」時黎明手忙腳亂的去擦尹池臉上的淚,可剛擦完,下一秒就又滴了下來。


    急得時黎明拽住尹池的領口,猛親了兩口,兇巴巴的捧住臉,命令道:


    「不準哭,大喜的日子,哭什麽,福氣都被你哭沒了。」


    時黎明本意是想逗笑尹池,可現在尹池半點也笑不出來,隻是眼角的水珠湧的更兇。


    「嗯,不哭。」尹池垂著頭,用眼睛描摹著時黎明的每一寸,心中的酸澀脹感積攢的仿佛要爆炸。


    時黎明最見不得尹池垂頭無措,一點脾氣也沒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對方。


    「我沒想過告訴你。」時黎明聲音很輕。


    如果可以,時黎明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告訴尹池。


    九年的暗戀,毫無疑問,是沉重的,是會在平常時刻隱隱作痛的存在。


    尹池沒有錯,他不該承受這件消息所帶來的荷重,這不公平。


    暗戀是一個人的事。


    「你....出...」尹池低頭抵在時黎明肩上,嗓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重複好幾次唿吸後,才再次斷斷續續的問出口:


    「出國是不是因為我。」


    「是。」時黎明聲音很輕,「但隻是一部分原因......出國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後悔。」


    兩人緊緊貼著,感受彼此心髒的跳動,懷表夾在中間,發出查不可聽的滴答聲,一刻一響。


    尹池強撐著直起腰,手止不住的發抖,輕輕觸碰上對方的臉,「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尹池。」時黎明眼角染上紅暈,神色真摯:


    「我從來都不覺得九年有多漫長,就算迴憶起來,腦子裏也都是占據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能遇見你,愛上你,是我為數不多的幸運。」


    如果在幼兒園的那個午後,尹池沒有闖進他的世界,時黎明想,他大概會變成一個虛有的空殼。


    尹池拇指擦過時黎明的眼角,「是我幸運,沒錯過你。」


    俯身彎腰,孤寂的街頭,兩人接了一個充滿愛意的吻。


    「好了,今天是我生日,不準掉眼淚了。」時黎明伸出兩根手指,展了展對方的唇角,「好嗎。」


    「好。」


    時黎明唇角輕輕翹起,「迴家吧,迴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好。」


    尹池牽住時黎明的手,指尖劃過腕心,穿過指縫,十指相扣。


    兩人步履從容的一起朝前走。


    夜路黑暗,但身旁的氣息似一盞暖燈,照亮他,也照亮前進的路。


    明天,大地依舊會迎來黎明的曙光。


    正文完 ————2024.7.19


    段白(1)


    黑夜降臨,城市入眠,唯獨有一方土地燈火華麗,音樂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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