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還未靠岸,白鶴庭便在途中發起了高熱,一連昏睡了三日。江寒每日都會前往駱從野的住處為白鶴庭看診,順便送來親手調配的湯藥。


    第四日下午,他慣例要去送這日的第二次藥,林淺卻執意要與他同去。待二人抵達目的地,那間用於會客的寬敞外廳已經擠滿了人。其中有幾人江寒曾在林淺家裏見過,為首的長者他也認識一位,是林淺的父親,林在常。


    寢室房門緊閉,駱從野就擋在那門前麵。「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見江寒端著藥來了,他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簡明扼要道,「從今往後,他會與我們一同在島上生活。」


    屋內無人持械,卻橫生出一股劍拔弩張的冷肅氣氛。江寒見沒有人接話,便準備把藥給他送過去,卻被林淺拉住了胳膊。


    林在常道:「你不能把一個威脅到大家安全的人留在島上。」


    這年逾五十的alpha並非土生土長的烏爾丹人,他年輕時曾是步兵軍團輜重部隊的一名指揮官,像許多參與過立國之戰的平民軍人一樣,於達瑪森建國當年退了伍,後來又在烏爾丹安了家。


    「什麽叫威脅。」駱從野語調下沉,目光掃過他身後數人,最後停在那麵色鐵青的beta臉上,「他在島上那幾日威脅到了誰?他隻想出島,可有人想要他的命。」


    陳喬沒有作聲,但他邊上的一個alpha替他開了口:「他身上帶著刀,也是他先動的手。當時但凡我們反應稍慢一點,陳喬已經沒命了。」這話不假,白鶴庭確實先於他們動了手。隻是,他動手或不動手,都不會影響到事情接下來的發展罷了。


    「不可能。」駱從野笑著搖了搖頭。


    白鶴庭的刀有多快,六歲那年他便見識過了。就算他沒帶武器,這四個沒有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人也奈何不了他。


    「你們沒有見過他殺人。」他坦率道,「白鶴庭一旦動了殺心,不會給你們留下任何活命的機會。」


    這話說完,他自己先愣住了。


    陳喬冷冷笑了一聲:「所以,你還是站在他那邊。」剝離掉溫和的偽裝,這beta的眼中隻剩下赤裸裸的輕蔑,「這裏誰都知道,你之所以決定加入我們,不過是想殺迴都城找他。現在人找到了,我們也就沒有價值了,對吧。」


    「陳喬。」一直站在角落裏的北陽終於出了聲,「別說了。」


    江寒迴頭看了他一眼,撥開了林淺的手。


    「白鶴庭不會在這裏殺人的。」他穿過人群,在眾目睽睽下把溫熱的湯藥放於桌上,語氣平緩道,「他殺了你們的人,你們隻會把這筆帳記在帶他上島的那人頭上。」


    聽了這話,有幾人不由得笑出聲來。


    「開什麽玩笑。他哪裏會在乎那些,他恨不得把駱從野千刀萬剮。」陳喬邊上那alpha笑著嘆了口氣,「他也確實這麽幹了,我們都見過駱從野半死不活的模樣。」


    他收起笑意,轉臉看向擋在寢室門前的駱從野。


    「你在別的事情上都能兼權熟計,可事情一旦與這個人有關,你總犯糊塗。你把他擄迴來,他能安分守己地待在這兒嗎?」他咬著牙沉默幾秒,憤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父親麾下的alpha如果對omega做出那種不齒之事,是要被處死的。倘若元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兒子強製標記了——」


    林在常打斷道:「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江寒終於聽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麽。令他意外的是,駱從野竟然沒有向烏爾丹人澄清過永久標記的真相。他朝仍在發愣的駱從野看過去,一時拿不準該如何開口:「你……」


    「吵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全部集中在了駱從野身後。緊閉的寢室門被拉開一半,白鶴庭用一隻手扳住駱從野的肩膀,往開推了一把。


    「他沒有強迫我。」他神色懨懨,語氣平平道,「我在法庭上說了謊。」


    眾人愕然失聲,駱從野這才迴過神來,於震驚中迴過頭。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白鶴庭,欲言又止片刻,最後隻道出一句:「你醒了。」


    「就算達瑪森的軍隊現在是一群廢物。」白鶴庭沒理他,越過他走到江寒身邊,端起藥一飲而盡,又將藥碗放迴桌上,轉過身麵向眾人。「但是,在統領麵前陽奉陰違,」他麵容憔悴,帶有壓迫感的淩厲目光卻叫人脊背生寒,「你們這樣,成得了事嗎?」


    眾人瞬間變了臉,氣氛變得愈發焦灼。有人揚聲喊出一句:「你說什麽?」


    白鶴庭打量著房間裏的陳設,在廳內緩緩走了幾步。「我不和無法信任的人一起做事。」他經過那怒意滿盈的alpha,繼續朝牆邊走去,淡聲道,「我給你們一次機會。」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駱從野。但他才邁出兩步,白鶴庭已經抽出懸掛在牆上的那把短劍,丟在了地上。


    「誰不信我,就撿起這把劍殺了我。我答應你們,絕不還手。」他用目光逐個掃過在場眾人,警示似的盯著陳喬多看了幾秒,又看向他身旁的alpha,「但是,如果你們現在沒有殺我,那從此以後誰都不可再起這個念頭。今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誰起異心,誰就是叛徒。」


    他的態度近乎挑釁,那alpha瞪大一雙猩紅雙眼,沉下聲音問:「我們憑什麽聽你的?」


    白鶴庭把那劍踢到他的腳下,嗤笑了一聲:「憑我到現在都沒割斷你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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