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右手腕也被抓住了。


    白鶴庭隻看得到腳下的路,但駱從野走得很慢,能讓他毫不費力地跟上。


    兩人剛踩上碼頭的木板,有人突然大聲喚了一句:「駱從野!」


    一股清新怡人的茉莉香氣隨著這聲音一同飄了過來。


    白鶴庭拉起一點兜帽。與他預想中的場景不太一樣,前來迎接駱從野的隻有幾個年輕人,看起來都隻有二十多歲。為首的正是剛才出聲的omega。


    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嗓門卻挺大的:「聽說你又挨了一刀?」


    駱從野沖她招了下手,又歪過一點頭,在白鶴庭耳邊小聲說:「這是林淺,林醫生。」說到「醫生」二字,他又一愣,忍不住笑出聲來。


    「虧你還笑得出來?」林淺瞪著一雙杏眼,瞧著更不高興了,「我拜託你,別糟蹋這條被人千辛萬苦才救迴來的性命。」


    這話顯然不是說給駱從野一個人聽的,但白鶴庭對這句冷嘲熱諷也無甚反應。駱從野斂起笑,動了動左肩,示意道:「小傷。」


    林淺從他動作僵硬的左肩看向他的左手,又順著他手中的那條手臂繼續向上,看清了那張藏在兜帽裏神色淡漠的臉。


    「今天島上本來為你準備了歡迎晚宴,但臨時取消了。取消的原因你應該心裏有數吧?」她這話是對駱從野說的,視線卻鎖定在白鶴庭臉上,眼神中暴露出不加掩飾的敵意,敵意中又帶著一點輕蔑,「這裏不是外人能來的地方。」


    這席話說完,氣氛便僵住了。短暫的沉默過後,她身後的一個beta開口打了個圓場:「時候不早了,先把人帶到住處吧。」


    林淺沒有提出異議,但也無意隨他們同去,隻不耐煩地瞪了駱從野一眼,囑咐道:「記得迴頭去我那裏處理傷口。」


    *


    從港口離開後,馬車行了大約兩個小時,途經了小半個島,在日頭西斜之時,終於抵達了那beta口中所說的住處。


    白鶴庭走下馬車,視野所及之處看不到一處人煙。這間臨海木屋的外觀與江寒那老房有些相似,但看起來要新一些。房間隻有一間,除了床鋪以外空無一物,打掃得很幹淨。


    「一會兒我讓人送點生活用品過來。」駱從野檢查了一遍門窗,迴過頭看著白鶴庭問,「要不要我陪您一起住在這兒?」


    白鶴庭站在門口,沒有迴應他調戲般的問話,但丟出了一個問題:「怎麽沒有換迴自己的名字。」


    駱從野抬手關上了房間裏的唯一一扇窗。


    「這名字用了十幾年了。」他隨口道,「換別的,不習慣。」


    他檢查門窗時沒有抬過左臂,白鶴庭提醒道:「你肩膀上的傷口最好還是找醫生處理一下,天氣太熱,容易惡化。」


    駱從野轉過身,背靠著窗子,盯著白鶴庭看了片刻,饒有興味地問:「剛剛為什麽一直盯著林醫生看?」


    白鶴庭麵不改色地答:「omega醫生,少見。」


    駱從野輕聲笑了笑:「那肯定沒有omega將軍少見。」


    omega將軍。對白鶴庭而言,那段記憶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他平靜道:「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


    駱從野走到床邊,彎下腰,伸手按了按鋪在上麵的草蓆。「三年前……」他斟酌著說,「林淺有幾個omega朋友死在了南方。所以,她對你有點意見。」


    那omega對自己有沒有意見白鶴庭不感興趣,但他敏銳地抓住了一個重點:「那時候的omega叛亂果然和你們有關。」


    駱從野沒有接話,白鶴庭繼續問:「你們為什麽有戰艦?」


    駱從野笑著反問:「我們為什麽不能有戰艦?如今貴族們養私兵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這裏的條件足夠媲美一個富饒的小型城市,你們可以在這裏逍遙自在地生活。」白鶴庭迴想起港口附近鬧市區的景象,嚴肅道,「沒必要迴去送死。」


    「逍遙自在地生活。」駱從野低聲重複了一遍。


    「你把這裏說的像一個世外桃源。」他不再笑了,看向白鶴庭的目光也冷了下來,「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在烏爾丹的戰亂中失去了父母,伴侶,甚至孩子。他們背負著血海深仇,背井離鄉逃到了這裏,你讓他們如何逍遙,如何自在?」


    他沉下語氣,緩緩地說:「你站在高處,這種感受你不會懂的。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尤其不要對他們說。」


    白鶴庭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但沒有反駁。


    駱從野看向他的眼神,他不久前才在那女醫生眼中看到過一次。他得承認,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即使被稱作駱從野,但他已經是裴焱了。


    他輕輕唿出一口氣:「那醫生說得對,這裏不是我應該來的地方。」


    駱從野也沒有反駁。


    執意帶白鶴庭上島是一個未計後果的草率決定。


    登船途中偶然撞見的那抹冷杉香氣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更讓他丟掉了所有理智。


    「你會習慣的。」但他很快穩定了心緒,淡定道,「這是經驗之談,畢竟我也在自己不應該在的地方生活了十幾年。」


    天色漸暗,白鶴庭向屋外看了一眼,那beta沒有離開,仍然候在原處。他往邊上讓了兩步,給駱從野讓開了門。


    「但那是個失誤。」他直言道,「我根本不應該把你帶迴去。」


    與三年前一樣,這個人身上有著他的標記,說出的話卻比陌路人還要無情。駱從野抬腳走出房門,經過他身邊時短暫地頓了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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