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從野在你手裏。」白鶴庭用肯定的語氣切斷了他的話。


    邵一霄挑了挑眉,閉上了嘴。


    落到邵一霄手裏的俘虜大多生不如死,白鶴庭又道:「把人給我。是殺是罰,輪不著你。」


    一直沉默的白嘉樹再次開了口:「你在府內安心休養,等待手術,不用操心別的。」


    白鶴庭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殿下。」他仰臉看著白嘉樹,神情因專注而顯得格外誠懇,「隻有我親自動手,才會讓世人相信我是被迫的。」


    白嘉樹道:「世人怎麽想,我不在乎。」


    他看向白鶴庭的目光冷冰冰的,白鶴庭不禁懷疑,他恐怕連他是不是被迫的都不在乎。


    「你得在乎。」白鶴庭堅持道,「若有人傳我會與護衛私通,未來也會有人懷疑我孩子的血統。一個國家的繼承人禁不起這樣的風言風語。」


    白嘉樹神色稍變。不僅是因為白鶴庭雖委婉但明確的妥協,還因為——他們都清楚達瑪森是如何建國的。


    白鶴庭輕聲問:「殿下,你在擔心什麽?」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你。」白嘉樹反問道,「我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嗎?」


    白鶴庭搖搖頭:「沒有。」


    他頓了頓,又道:「但我認為,我們應該有一個共識。傷害我的人,通通是我們的敵人。」


    白嘉樹能從信息素中感受到邵一霄竭力壓製的憤怒,但他沒有理會,隻是久久地凝視著白鶴庭,而後沖門外喊了一句:「來人。」


    邵一霄默不作聲地讓開了門。


    白嘉樹厭棄地瞥了白鶴庭身上的衣服一眼,對推門而入的侍從吩咐道:「伺候白將軍沐浴更衣,再將他護送迴府。」


    第61章


    淡淡的龍舌蘭酒信息素縈繞在周身,白鶴庭從淺眠中徐徐轉醒,發現自己身上正披著一件黑色的外套。


    蘇幸川沒想到如此輕的動作都會將人吵醒,他彎下腰,沖白鶴庭低聲道:「我覺得您可能會需要這個,我從他房間拿過來的。」


    這段時間白鶴庭基本都待在寢室中,由蘇幸川貼身服侍。如他所要求,邵一霄很快將駱從野押送到了他的府邸,也如邵一霄所言,邱沉及他手下數十位得力軍官全都被關了禁閉,府內隻剩下一群非武裝的家僕。隨後,白嘉樹以保護為由派來了幾隊侍衛,浴室與寢室是為數不多能合理拒絕他們進入的地方。


    白鶴庭沒迴話,但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蘇幸川又道:「陛下拒絕了您的求見。」


    白鶴庭疲憊地點了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他再一次抗命並給白逸蒙羞的代價。


    蘇幸川雙手交握置於自己腹前,姿態因懊悔而顯得有些侷促:「我不該讓您去見駱從野。」


    白鶴庭擺了下手:「與你沒關係。」


    這位宅心仁厚的老管家顯然還不知道,那一夜他冒雨前去,抱的是殺掉駱從野的念頭。


    隻是期間出了一點小事故。


    與十四年前那個墜入兒時夢魘的夜晚一樣,他再度做出了一個過於天真又不計後果的衝動選擇。


    他不願談及那事,用一個問題岔開了話題:「今日的審判幾時開始。」


    蘇幸川道:「時間還早,您再休息一會兒吧。」


    白鶴庭翻了個身,換了個側躺的姿勢,半邊臉都陷進了柔軟的羽毛枕頭,又將身上那件外套往高拉了一點,遮住了口鼻。


    蘇幸川立於床邊,以為他已經再次入睡,白鶴庭突然道:「除去送水送飯的,把其餘侍從都從地牢裏撤出來,讓白嘉樹的人負責看守。」


    「撤出來?」蘇幸川訝異道。


    白鶴庭沒有解釋,繼續往下吩咐:「再以人手不足為由,給廚房招一些人進來。」說完,又特別強調了一遍,「隻給一丁點薪水,條件越苛刻越好。」


    隻有條件苛刻,才有可能招得到另有所圖的人。蘇幸川這次領會了白鶴庭的意思。


    他怔怔道:「所以您才執意要進行公開審判,讓所有人都知道……」


    「我府裏的外人已經夠多了,不怕再來幾個。」白鶴庭沒讓他說完,閉著眼提醒道,「別露出馬腳,做得自然一點,也不要輕信任何沒被關起來審問的家僕。」


    *


    晌午艷陽高照,市政廳門口擠滿了人。


    大家都知道步兵的最高指揮官是一位樣貌出眾的omega,但鮮有機會近距離目睹他的姿容,個個都伸長脖子踮著腳,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


    白鶴庭一身戎裝出現之時,人群中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他對市政廳外的騷亂視若不見,麵若冰霜地走上證人席,朝被告席的方位輕輕掃了一眼,對上了駱從野的目光。


    駱從野看起來很平靜,在邵一霄手裏受的那點皮肉傷已經癒合,隻是左側顴骨上仍有一點不明顯的青黑。


    白鶴庭移開了視線。


    「……此人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混入我的府邸,與反叛分子暗中勾結,事情敗露後企圖逃跑,是邵小將軍協助我將他抓了迴來。」他目視前方,緩緩道出提前準備好的說辭,「他本名裴焱,其父乃已被處決的反賊裴銘,是裴銘與烏爾丹女子所生的私生子,在十四年前的抓捕中僥倖逃生。」


    鄭雲尚坐於審判席上,聽完了白鶴庭簡短的陳述,又看向駱從野,喚的是他的真名:「裴焱,你對白鶴庭將軍所說的一切有異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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