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何處?」


    「直接鎖在了那處洞裏。」


    **


    姚良玉自一片砧骨寒意中醒來。


    後頸尚遺留著被刀背重擊的疼痛,他環視一圈,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滴水的山洞裏,身下就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暗河,河水冰冷刺骨。


    「誰在哪裏!」


    望著山洞更深處隱隱折射出的火光,他哆嗦著嗓音喊了句。


    無人應答,隻有滴答的水聲。


    姚良玉想掙紮站起,才發現自己手腳皆被鐵鏈縛著,身體仿佛也被餵了類似軟骨散的藥,提不起一絲力氣。


    這無疑加重了姚良玉的恐慌。他萬萬沒有料到,他精心設計的死遁之法和絕密通道會被人窺破。


    「誰?」


    「到底是誰?!」


    姚良玉聽到了自己戰慄不成人聲的迴聲。


    山壁上緩緩出現一道影子,姚良玉睜大眼,霍然轉頭,便見一人逆光從山洞深處走了過來,對方一襲素白,廣袖輕輕拂動,投照在山壁上,猶若幽靈。


    那幽靈最終在他麵前停了下來。


    「是你?」


    姚良玉瞳孔再一次大張,露出見鬼一般的表情。


    衛瑾瑜慢慢彎起唇角。


    「你不怕被押解入京,是因為篤定有人會救你。」


    「你篤定有人救你,是因為當年諸世家歃血為盟的那個約定。」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姚良玉慢慢迴過些味兒來,用陰毒目光盯著衛瑾瑜,道:「隻怪老夫當年心慈手軟,沒將你這小孽障一併打殺了,留下如此禍患。」


    話音剛落,姚良玉便驟然發出一聲慘叫。


    因有冰冷銳器,狠狠刺入了他的大腿。


    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柄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則握在那一身素白的少年郎手中。


    「你——你竟敢如此對老夫!」


    姚良玉抽著氣,冷汗滾滾而落。


    衛瑾瑜拔出匕首,欣賞著姚良玉因劇痛而哆嗦掙紮,道:「隻是一刀便受不了?當年你往我母親身上刺下那一刀時,可有想過她痛不痛?」


    「你——你——!!」


    姚良玉終於用驚恐地眼神看向衛瑾瑜。


    「奇怪我如何知道是麽?」


    衛瑾瑜語調堪稱溫柔。


    「那你想不想知道,文尚的頭顱,是如何被割下的?」


    姚良玉整個人如同風中落葉,劇烈顫抖起來,他想逃走,然而身體卻因為極度驚恐加上藥物作用,仿佛被無數網絲縛住了,最終隻能青筋暴起,憤怒噴出一句:「你這個瘋子!」


    衛瑾瑜把玩著手中匕首。


    「你既知道我是個瘋子,便該知道,要如何與瘋子相處。」


    「放心,你如此熱愛長生,我不會讓你死。有時候,死了,比活著容易太多了。」


    「不過,前提是,你得寫出來一份比文尚更長,更讓我滿意的供狀才行。」


    明棠立在洞外,聽著洞內傳出的一聲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忍不住捏緊了拳。


    接近半個時辰之後,衛瑾瑜方從洞內走出,手中尚握著那柄匕首,他袖袍上全是血,匕首鋒利刃上也在滴滴答答往下流著血。


    「公子?」


    縱有心理準備,看到這副情景,明棠也倒吸一口冷氣。


    「公子殺了他?」


    衛瑾瑜緊緊抿著唇,好一會兒,道:「還沒死,找個地方,把他藏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也不要讓他死。」


    明棠應是。


    到底忍不住道:「楊瑞內力深厚,那藥迷不了他太久,等他醒來,定會發現異常。屆時韓先生那邊,公子要如何解釋?」


    衛瑾瑜沒有說話,走到一旁的溪水邊,跪坐到溪邊,將匕首上的血跡一點點清洗幹淨,重新納入袖中,方起身道:「解釋不了,便不解釋了。」


    「可是……」


    「沒有可是。」


    衛瑾瑜忽然笑了笑,道:「明棠,你知道麽,直到今日,我才第一次完整體會到報仇的快感。」


    明棠並不覺得欣慰,反而覺得心口發酸。


    道:「可長公主,必定不忍心看到公子如此。」


    衛瑾瑜抬頭,望著無際的天幕,道:「他們再不忍心,也永遠不會迴來,也永遠不可能看到了。」


    「他們將我一個人留在世上的那一刻,便註定了我隻能過這樣的日子。」


    「還好,沒有他們,我也可以過得挺好。」


    外祖母說,不希望他被仇恨吞噬,變成隻知道復仇的怪物。


    可越往前,他越發現,做怪物也沒什麽不好,與怪物並存,才能享受到真正的放縱與快感。與怪物並存,他也不再需要從旁人那裏汲取溫暖。


    迴到公主府已是深夜,衛瑾瑜沐浴更衣畢,直接躺到床上,從枕下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從裏麵倒出一粒晶瑩如雪的藥丸,含在了口中,閉上眼睛。


    桑行端著新煎好的藥從外頭進來,見了那藥丸,神色一變,道:「公子怎麽又服食這東西!」


    衛瑾瑜沒答,也沒睜眼,隻道:「把藥擱下就行。」


    桑行欲言又止,見衛瑾瑜一臉冷漠,便知勸也無用,隻能嘆息著退下。


    次日休沐,衛瑾瑜睡到午後方醒,午膳簡單在房中吃了幾口,到了傍晚才出門,照舊與雍王宴飲。從宴飲地出來,楊瑞麵無表情道:「公子,先生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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