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停步。


    袁放:「我負氣從營裏逃出來後,起初,的確沒想過來上京,而是躲在一名母舅家中,後來,是我母舅府上一名幕僚與我建議,讓我來上京告禦狀,直接找督查院鳴冤,揭露裴氏惡行,為那兩千名枉死的將士洗刷冤屈,報仇雪恨,我才來了。」


    「你躲在那兒的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沒有,我小舅素來疼我,怕我迴府後,父親會將我打死,嚴禁下人說出我藏在他府裏的消息。」


    說完,袁放不耐煩道:「唯慎,你總問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作甚。」


    謝琅沒理會,接著問:「第二個問題,那本帳冊,你究竟是從何處得的,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其他人知曉?」


    袁放便道:「我不是都同你交代過了麽,是我偷偷潛到裴氏大總管裴安客房裏偷出來的。」


    「裴安每迴到西南,都會住在同一家客棧的丁字號房,我想著既要入上京告裴氏,需要有切實證據才行。那時裴安恰好入了滇南,我打聽清楚消息後,便領著營裏幾個兄弟,趁夜潛入客棧,放迷藥將他藥倒,取到了帳冊。」


    「那最初裴安手裏有帳冊的消息,又是誰告訴你的?」


    袁放愣了下,方道:「依舊是我母舅府中那名幕僚。」


    謝琅心已沉了大半,逼視他:「最後一個問題,你進上京,又是誰幫的忙,誰接應的你?」


    袁放用力搖頭:「唯慎,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憑藉自己的力量來到上京的,無人幫忙,也無人接應。那名幕僚,的確提供了兩個聯絡人,讓我到上京後與他們聯繫,但我也留了個心眼,並未全然信任他,離開西南,便喬裝改扮,專走山路小路,連客棧都不敢住,若不然,也不會砸折自己一條腿了。」


    「此話當真?」


    「當真!若有半句假話,我袁承恩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謝琅鬆手,默了默,道:「現在,你還覺得,你來上京,隻是一時衝動麽?」


    袁放臉色發白,哆嗦著問:「唯慎,你這是何意?」


    謝琅轉頭,看著他,目光隻剩冷酷:「從你決定來上京,到你取到那本帳冊,再到你最終踏入上京城門,一切,都是個精心布置的圈套而已。」


    一個要讓袁氏闔族都死無葬身之地的圈套。


    袁放就算作戰不力,被褫奪軍職,至多也隻是除掉袁氏一個沒什麽大威脅的子弟而已,根本傷不了袁氏根基。


    可袁放叛逃,捏造帳冊,誣陷裴氏,甚至因心懷怨恨,行謀逆弒君之事,卻足夠巔峰整個袁家。


    別說袁霈一輩子的赫赫戰功,就是三個袁霈,三輩子的戰功,也根本保不全袁家。


    幸而袁放未入督查院,入了督查院那一刻,才是袁放真正的死路。


    他以為裴氏在督查院外布了重重眼線,是阻止袁放走進那道門,恰恰相反,他們是迫不及待地等著袁放入那道門。


    袁放前腳進了督查院,後腳裴氏便會跟著去鳴冤。


    屆時,諸罪加身,袁放死無葬身之地。


    謝琅起初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懷疑,直到昨日皇帝遇刺、山匪將袁放給攀咬出來。


    袁放既是秘密潛逃入京,裴氏怎麽可能那麽快得到消息。除非,裴氏一早就料定了,袁放一定會來上京。


    袁放雇兇行刺皇帝之事,更是荒唐至極。


    一則,袁放若真有謀逆之心,便不會歷盡艱辛喬裝入上京,把一本假帳冊當寶貝,心心念念要入督查院鳴冤。


    二則,袁放若真有雇兇謀逆的本事,也不至於落魄成眼下這般模樣。


    到底是他大意了,怎麽就沒想到,那樣重要的帳冊,裴氏怎麽可能讓裴安隨身攜帶。就算裴安真有急事要帶著,又怎麽可能輕易讓袁放偷走。


    皇帝遇刺,是裴氏給袁放的最後一擊,也是致命一擊。


    然而裴氏是如何篤定袁放就在獵場裏的。


    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袁放從蘇宅逃出後,便暴露了蹤跡,被裴氏眼線發現。裴氏順水推舟,設下如此歹計。


    然而還有一件最令人費解的事。


    裴氏既打算用這種手段將袁家斬草除根,上一世為何沒動手。


    上一世袁放逃出西南後,便不知所蹤,難道是因為沒有他這個故交在上京,所以半路上改了主意?


    這間隙,雍臨已將外麵情況簡單講與袁放。


    袁放至此也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是被人當做對付袁家的靶子利用了,既悔恨又憤怒,最後隻能放下所有尊嚴,抓著謝琅衣擺哀求:「唯慎,你救救我,我不甘心啊。」


    謝琅道:「裴氏既篤定你在獵場裏,隻怕天亮之後,錦衣衛就會開始搜帳。」


    雍臨也正擔憂這個問題。「袁公子待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可世子如今也是待罪之身,無法隨意離開營帳,又如何帶袁公子離開。」


    袁放頹然絕望:「到底是我連累了你。」


    謝琅忽問:「你確定,裴氏有倒賣軍糧,暗中盜採朝廷銀礦的惡行麽?」


    「千真萬確!此事在西南甚至不是什麽秘密,隻因裴氏勢大,無人敢說罷了。」


    說罷,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破爛的羊皮紙,展開給謝琅看:「這上麵用硃筆標註的兩處地方,便是其中兩處銀礦所在。」


    大淵國法,所有礦產無論類別,結歸朝廷所有,盜採銀礦,多半是為了私鑄銀錢,是謀逆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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