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朗遜先生當然還活著,也隻是還活著。


    如果一個活著的人無法做出任何事情來,那麽他也就跟一個死人沒有區別了。


    “我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博朗遜先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的聲音非常哽咽。哀大莫過於心死,伊隱無法和博朗遜先生共情,因此也就做不到出聲安慰他。


    “……(盯……)”


    玄武默默地盯著博朗遜先生。非常奇怪,她對博權印象很深,卻沒有關於博朗遜先生的記憶。


    “這樣說來……”


    迴想起玄武之前對自己所說的推測,伊隱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當初在鹽水帶,是博朗遜先生奮不顧身地吸引走了蠱蟲的火力,才讓吊車尾小隊活著見到海因裏希。……是博朗遜先生自導自演的好戲嗎?


    “博朗遜先生,請問您到底發生了什麽?”


    隨著伊隱的提問,博朗遜先生也是如實交代了起來。


    原來,自從玄武大帝和鬼黿一戰後,博朗遜先生雖然表麵看起來不甚悲痛,實際上卻一直在尋找複活博權的方法。


    博朗遜先生知道《墮天錄》,但由於沒有威爾榭基地的邀請函,他又不能像黃泉一樣能隨意潛進女廁所,所以隻好另辟蹊徑。


    事實是,藍星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捷徑。


    就當博朗遜先生準備認清現實的時候,身為赤色賢者的的阿爾伯特卻主動找上了他。


    “老鼠能夠感受到同伴的悲傷,這份悲傷會傳染給它的同類們。人也是如此,具備著相同氣質的人們是能夠相互吸引的。”


    阿爾伯特答應用他無敵的煉金術“複活”博權,但他必須先得看到博朗遜先生的誠意。


    七隻蠱蟲,這就是阿爾伯特開出的條件。


    即使看起來很虛幻,但博朗遜先生還是決定賭一把,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


    為此,博朗遜先生注意到了玄武身邊方伊隱,以及他的四位同伴們。


    時機很快就來到了。


    ……


    “後麵的事,我就不說了。”


    博朗遜先生擺了擺手,“時也,命也。沒必要強求什麽了。我這次是最後來悼念一下我的前半生的,從此以後,我決定離開這裏。這大概會是我們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請等一下……”


    伊隱告訴了博朗遜先生玄武丟失記憶的情況,並請求他能出手相助。


    “我沒有什麽好方略。記憶就像一塊香甜可口的草莓巧克力小蛋糕,隻有吃完的那一刻才是迴味最深長的。”


    “博朗遜先生您的意思是……”


    伊隱覺得博朗遜先生這是在拐彎抹角地暗示著什麽,可他卻怎麽也明白不了。


    “說說看吧,也許說出幾個單詞,就能迴想起來了呢。”


    說著,博朗遜先生開始親自示範了一遍。


    他口中哆哆嗦嗦地念叨出了一大堆長難句,就連伊隱都聽糊塗了。


    “「花朵」、「樹木」、「天空」、「微風」、「雲彩」、「太陽」、「彩虹」、「海洋」、「沙灘」、「森林」、「石子」、「砂礫」、「大地」……”


    漸漸的,不隻是博朗遜先生,就連玄武也在腦海中念叨著什麽。


    就像念經一樣,伊隱感覺頭昏腦漲的,簡直比他在穿越前聽數學老師講課還要催眠。


    再重複了十遍甚至是九遍之後,伊隱忽然意識到博朗遜先生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


    就像他生命中錯過的每一個人一樣,伊隱意識到他在這個世界徹底沒有再見到博朗遜先生的機會了。


    還沒讓伊隱感傷太久,玄武就有了新的動作。


    隻見她扶住自己的腦袋,一副欲生欲死的樣子。


    “(我……我看到了「終末」……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毀滅,先是……然後……最後……呃呃……)”


    眼見著玄武似乎有些體力不支,伊隱連忙扶她坐下,然後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玄武的手很冰冷,這一點從未改變。


    伊隱開始尋思了起來: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今天這一步。倘若玄武真的能見到「終末」,那她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子。難道是玄武精神太過緊張,導致開始胡言亂語了?


    經過這一琢磨,伊隱覺得日後得找阿爾伯特好好嘮嘮。


    畢竟自己可是受過莉莉絲賜福的人,有這一關係搭橋的話,伊隱覺得自己應該很快就能和阿爾伯特搭上話。再不濟,請他解除玄武的失憶狀態也好——前提真是阿爾伯特幹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玄武顫抖的身體開始逐漸平息了起來。


    眼見著玄武沒有了起伏,伊隱便試探性地問道:


    “玄武學姐,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玄武看了一眼伊隱,然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失敗了。


    伊隱有些沮喪,隨即他便又釋然了。


    記憶失去便失去了,重要的是還可以再重新培養。


    “不記得我沒有關係,但你肯定記得賽小熄,瞧瞧這個。”


    伊隱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鐲,那個手鐲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那是賽小熄在出家前送給自己的。


    玄武有些遲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想到自己也戴著個同款的手鐲。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玄武看起來很是困惑,此時此刻她還是想不起來關於伊隱的事情……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伊隱現學現賣,背出了狄安娜寫真扉頁上的句子。


    “就算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我們可以一起創造出一段新的迴憶來。”


    要是換做是別人,玄武肯定早就一個言靈束縛加強控定身了。但對於伊隱的話,她不想這樣做了。隻因伊隱不招她的討厭。


    伊隱又和玄武在一片廢墟上坐了一會兒。


    這裏已經沒有值得留念的東西了,賽大息故去之後,一堆無用的建築也成為了一堆空殼。


    伊隱認為玄武一定是想起來些了什麽的,雖然不是關於他的,但那總歸是件好事。這意味著係統發布的支線任務馬上就要完成了,隻差最後臨門一腳。


    算著時刻差不多了,伊隱便忽然一口氣站了起來。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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