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點了點頭,大抵這樣的情形在佛寺裏本來就很常見,所以自已覺得眼熟也無可厚非。


    「你來了。」


    屋簷底下,站著秦頌。


    他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衣,外麵披著一件很薄的柔軟的白色外套,一張臉素淨至極,墨黑的頭髮有幾分淩亂。


    他這副樣子,顯得很是無害,像是鄰居家的弟弟一樣。


    麵容精緻的過分,氣質上,卻有幾分內斂起來。


    林墨看過去,就看到秦頌站在一叢開的熱烈的藍色繡球花背後,屋簷下種植了一排藍繡球,很是好看,花朵零碎,沐浴著陽光,舒展著花枝。


    這個樣子的秦頌,簡直跟平時人前的樣子截然不同。


    「你的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林墨語氣不客氣,「大清早把我叫過來吃飯?你有點意思。」


    「嗬。」秦頌低笑了一聲,素白的臉上有幾分無奈,「不然你就跑了。」


    「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進來吧。」


    核桃沒跟著進去,而是在外麵站著了。


    屋子裏的光線不是非常好,比較一般,都是靠著外麵灑落的陽光照亮的房間。


    好在客廳裏有一個天窗,所以,房間裏倒是會亮堂許多。


    一張矮桌子上已經擺放了十幾個餐盤了,食物看起來很是誘人,做的也都很精緻。還有兩瓶子冰鎮了的梅子酒,兩個紫粉色的小酒杯。


    兩旁是兩個蒲團,軟乎乎的。


    林墨坐下,看著秦頌淡然自若的樣子,總覺得跟自已想像中的鴻門宴不一樣。


    「姐姐,都是你喜歡的菜,你應該很久不吃了吧?」秦頌給林墨遞上筷子,「今年初夏的時候,老宅後麵的梅子樹結果很多,下人採摘過來做了梅子酒,這是我第一次喝。」


    「就是梅子多的時候,蚊蟲也很多,很煩人,就算是熏了艾草,還是很多蚊蟲。」


    秦頌的話很多。


    林墨微微皺眉,不明白秦頌跟自已說這些做什麽,難道他就是太孤獨了,所以需要找個人說說話?


    林墨覺得自已算是真相了。


    她拿著筷子,夾了一筷子梅幹炒五花肉,吃到了嘴裏味道酸酸甜甜、粉糯多汁,味道很好。


    她本來心情不爽,也不是很想吃飯,這會兒,竟然覺得這飯菜都是很合她的口味了。


    秦頌隻是看著她吃,是不是動筷子給她夾菜,平日裏銳利、多疑、總是帶著審視的眼眸裏,如今如同是盛滿了一泓清泉一樣。


    流光浮動,帶著淡淡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姐姐,我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坐在一起吃飯了。」


    「其實,我甚至以為……」


    秦頌閉嘴了。


    他知道,林墨早就已經什麽都忘記了,連帶著自已和秦家,也都忘記的幹幹淨淨。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秦家爭嫡,本來就是很殘忍的,表姐分明什麽都比他要優秀,隻可惜,她是個女孩兒,所以,最終還是輸給了自已。


    而輸家,就要永遠離開,不可以再留在秦家給繼承人構成威脅,也是不能夠帶著秘密離開秦家的。


    秦頌還記得,自已尚且年幼的時候就喪母了,後媽雖然對自已還不錯,但是卻是很冷漠的。


    他每日疑神疑鬼,什麽都感到害怕,可是每次表姐來的時候,他都會格外的開心。


    表姐從小就長得粉雕玉琢,跟其他孩子都不一樣,她一雙眼睛又聰慧、又機靈,總是跟在奶奶的身後,笑聲輕靈動人,被奶奶寵愛至極。


    她是很自信的,總是穿著紅色的衣裳,在人群裏最是出挑。


    奶奶總是慈祥的坐在一旁,眼底也隻有表姐,她會親切的抱著她,喊她「阮阮,阮阮,你這樣聰慧,不給其他人留餘地了。」


    阮阮就會驕傲的跟奶奶撒嬌,「那是我天下第一強,畢竟,我的老師可是最最最厲害的奶奶!」


    秦頌是很羨慕表姐的,也從未生出過來嫉妒,畢竟那時候的阮阮,全家疼愛,他不可能接近到那時候的她,也不可能跟她同日而語。


    隻是有一次,他一個人路過梅子樹,卻被頭頂上的梅子核砸了個正著,一抬頭,就發現樹杈上坐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


    她笑嗬嗬的衝著自已喊道:「喂,你就是我那個笨蛋表弟嗎?要不要姐姐給你摘楊梅吃?今年的楊梅可甜了!」


    初夏的風吹過,秦頌年幼的心,像是被陽光撫摸了一樣,暖洋洋的。


    如今,十數年後,秦頌抬起頭,看著對麵警惕的吃飯、對自已包含著嫌惡的女人,心中微微的怔忡,甚至難以把她跟當年的阮阮重疊在一起……


    可想而知,她離開秦家之後的日子,有多麽的難熬。


    第433章 她的過去


    曾經驕傲的小公主,肆意飛揚,那麽的奪目。


    可是,在因為荒謬的緣故輸的徹底。


    打碎骨頭,重新塑造的她,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人生,可是,那曾經的一切,真的能夠被抹除嗎?


    記得她的人,早都已經把她遺忘了。


    可是,他這個「贏家」,卻永遠無法忘卻……


    他很想問一問,阮阮,你離開秦家之後,去了哪裏呢?是不是也不是所有的日夜都那樣艱難,是不是也曾經有過愉快的自由?


    可是,他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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