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在賀洵安耳裏,這句話比之前更加敷衍。


    不待賀洵安發作,沈逾歸開口了。


    「賀總。」


    淡得沒有情緒的兩個字,卻將賀洵安心裏的怒火澆滅了大半。


    沈逾歸將筷子擱到筷托上:「我理解你作為大哥的心情,但我們家阿野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知道怎麽照顧自己。」


    「我們家阿野」這幾個字加了重音。


    賀靳野剛夾著一塊魚肉送到嘴邊,驚得手抖了一下,魚肉「啪嗒」一下掉到了桌上。


    賀洵安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沈總說得對,我也不能總是把他當成小孩子。」


    他的視線落在賀靳野身上,變得意味不明。


    當初沈家提出聯姻的目的,其實隻是為了重新劃分收益分配比例。他和妹妹都已經結婚了,況且沈逾歸喜歡的是男人,他那些堂弟表弟不是已經成家,就是喜歡女人。


    沈家一早就將這些情況調查清楚。


    他不打算輕易退讓,被母親提醒之後,才想起賀靳野這個人。


    想著幹脆死馬當作活馬醫,便將賀靳野的資料給沈家送了過去。


    倒是沒想到,沈家竟然答應了。


    賀洵安想不明白沈家看上賀靳野什麽,在他看來,賀靳野除了一張臉長得不錯,一無是處。


    猜測沈逾歸大抵是到了年紀,想成個家了,或者是圖一時新鮮。


    但沈逾歸剛才的態度,卻讓他有些猜不透了,聽著像是真的上心了。


    沈逾歸沒理會賀洵安探尋的目光,伸手夾了塊魚肉放到賀靳野碗裏。


    賀靳野迴過神,低頭就將剛才掉到桌上的魚肉夾起來送到了嘴裏。


    沈逾歸:「……」


    ……


    包廂裏的氣氛並沒有因此冷下來。


    因為沈逾歸和賀洵安開始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兩家有合作,聊起來便不會冷場。


    賀靳野無意間聽了一些,好像是個很大的項目,現在是項目初期,正是大量投入的時候,若是初期不順利,沈家有迴撤資金的權力。


    簡單來說,就是兩家的合作現在還不算穩固。


    難怪要讓他當聯姻工具人。


    於是,賀靳野吃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等他吃飽喝足放下筷子的時候,才發現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


    賀洵安見他扭頭看沈逾歸的座位,難得的主動解釋:「沈總出去接電話了。」


    賀靳野哦了一聲。


    「剛才我和沈總的話,你都聽見了?」賀洵安聽起來像是在問他,實際上更像是個陳述句。


    賀靳野知道他還有話要說,朝他看了過來。


    他對賀靳野這副聽話的模樣很滿意:「既然已經和沈總結婚了,那就好好和沈總相處,安分一些,這樣對你好,對我們賀家也好。」


    賀靳野緩緩往後靠,找了個的舒服的姿勢,才緩緩出聲:「我到底做過多出格的事情,才總讓你們不厭其煩的讓我安分一些?」


    除了小學的時候,和同學打架被叫了家長,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還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這兩天見麵,賀靳野跟賀洵安說話的語氣都不怎麽客氣,而他此刻的語氣卻很平靜,讓賀洵安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要反駁,可他唇角動了一下,又沉默下來。


    因為他根本找不到反駁的話。


    這些年,他和賀靳野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賀靳野安分得不像是一個私生子。


    他沒找賀家要過任何東西,他悄無聲息的活在離賀家很遠的地方,像個隱形人。


    要不是沈家提出聯姻,他都想不起來還有賀靳野這個人。


    好半晌,賀洵安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聲音:「你和孟惜有聯繫嗎?」


    像是終於找到了賀靳野出格的憑證,他又變得鎮定起來。


    賀靳野諷刺的扯了扯嘴角,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憑實力考上了寧城最好的大學,靠的不是運氣,靠的是這裏麵的腦子。」


    他有腦子,所以他不會再認孟惜這個母親。


    六歲的時候,她為了錢拋棄他,二十歲的時候,她為了錢再次賣了他。


    賀洵安被他譏諷得變了臉色,冷笑道:「畢竟血濃於水,誰知道你會不會跟孟合起夥來對付賀家。」


    賀靳野定定看了他片刻,垂下遮住眼底的那一絲黯然:「如果真的血濃於水,我們身上都流著相同的血液,也沒見你們對我和顏悅色過。」


    這句話觸到了賀洵安的逆鱗。


    「賀靳野,你算什麽東西?你母親破壞了我們的家庭,你的存在就是對我們最大的侮辱,容忍你活著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這輩子都休想得到我們的原諒!」


    他情緒激動,音量拔得很高,整個人重重的喘著,像隻暴怒的獅子。


    賀靳野低著頭沒說話。


    不管他怎麽告訴自己,他並不欠賀家的,他都無法問心無愧的麵對賀家人的質問。


    他有時候也想問問他們,他到底錯在了哪裏。


    可他心裏又清楚,他什麽都不做,他的存在就是錯。


    隻要他活著,他就一直欠賀家的。


    第16章 為什麽不生氣


    空氣隨著沉默而變得寂靜。


    賀洵安到底是見過風浪的人物,很快便恢復了平靜,調整好情緒再次看向賀靳野的時候,他卻微微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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