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蘭洲被他這輕飄飄的話激怒了,覺得他是故意來看宋揚笑話的,上前一步就要把他趕出去,宋揚卻拉住他,用備好的毛筆在紙上寫下:[有何事]三字。


    李成玉露出一個笑,「公公還是那麽直來直往。本貝……我知道,公公如今啞了是國師動的手吧?想來如今陛下費力護著國師,公公也並不支持吧?」


    話裏話外都是試探。


    宋揚抬了抬眼,極其冷漠,沒有迴應,這讓李成玉一時之間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偏偏還得硬著頭皮繼續說服宋揚。


    「我和公公的想法一致。」李成玉湊近宋揚,「他就是個江湖騙子,以前騙了我,現在又騙你,公公可得明辨是非啊。」


    宋揚的眼神登時變得複雜,如今的李成玉已經完全不信任國師了。


    他不信任的原因是,國師預測到的事十有八九都被宋揚拆招了,所以他覺得國師是個騙子,估計還以為國師投靠李瑾玉了。


    他以為李瑾玉護著國師是想用國師,李成玉並不知道有解藥的存在。


    所以李成玉來說服宋揚,隻是單純想激起宋揚的仇恨,讓宋揚幫他,並不知道宋揚其實是忌憚國師。


    若老國師真的放出來了,那他必然會想盡辦法讓李成玉相信他,說不定會把宋揚能預測未來的事告訴李成玉,屆時,或許老國師會刻意規避原書中一切發展,另做籌謀。


    說不定還會收買一些,在原書裏未曾有謀反之心的大臣。


    那時候,李瑾玉再想贏就沒那麽簡單了。


    所以,老國師必須死,在李成玉知道真相之前。


    偏偏李瑾玉為了讓老國師拿出解藥,連他害死自己的生母都能忍下來。


    這幾日,天牢內幾乎找不到一絲破綻,以往給犯人透風的窗戶被封死,每日巡視的獄卒加了一班,甚至不許別的犯人親戚探視……總之,李成玉和太後找了太多機會,但始終連一個縫隙都鑽不進去。


    「公公你可得想好了,若是放過了國師,後天他可就能安全迴到府上繼續高枕無憂了。」


    屆時,不止能繼續當他的大官,李瑾玉為了他的安全還會派人手保護他,再要下手可就更難了。


    心急的李成玉還在苦口婆心勸說宋揚,口舌都快說幹了,宋揚才抬起手,在紙上寫下一串字。


    [明日午時三刻。]


    短短六個字讓李成玉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公公並非池中之物。」


    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李成玉心滿意足離開了。


    在旁聽了全部的陸蘭洲一臉擔憂,「爺,明日午時您想做什麽?」


    宋揚沒迴答,警告地看了一眼陸蘭洲,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讓陸蘭洲把嘴閉嚴了,不許透漏出去半個字。


    稍晚一些,宋揚喊來程歲,塞給他一封信。


    程歲展開一看,隨即瞪大雙眼看向宋揚,「爺,這,這……是不是太冒險了?」


    宋揚目光淡淡,眼神卻是少有的銳利。


    [叫薄荷來。]


    宋揚在紙上寫下四個字。


    他要把信抽迴,卻被程歲迅速折好塞進了懷裏,「爺,我來。」


    程歲微微頷首,沒有再遲疑,迅速往宮裏去了。


    **


    翌日上午,剛下早朝的李瑾玉應邀來到福履軒。


    兩人已有幾日未見,李瑾玉以為宋揚在求和,不疑有他,甚至還帶了兩壇宋揚饞了很久的桃花酒,想以此來和宋揚冰釋前嫌。


    以往見到皇上連麵子功夫都懶得做的人,此時因為啞了,倒是俯身把禮行滿了。


    「何必如此多禮,」李瑾玉笑著把他扶起來,又說,「程歲說你這兒廚子新學了一道好菜,我是特地來嚐嚐的。」


    宋揚用眼神示意陸蘭洲下去安排,李瑾玉拉著他問,「這幾日身體可還有不適?」


    宋揚搖搖頭,他恢復得不錯,那顆解藥讓他沒再暈倒過,氣色也與往常無異,走路時更是健步如飛。


    隻是……


    宋揚皺著眉打量了李瑾玉一眼。


    【小皇帝好像瘦了不少。】


    宋揚隨手掏出一塊被手帕包住的煤炭,在紙上寫下和他腹語一樣的話。


    [陛下,你瘦了。]


    李瑾玉渾不在意地摸摸他的腦袋,「看到你好好的,我胖瘦都沒關係。」


    【這幾日李成玉一定想盡了辦法把國師攔在天牢中,不停找人參他一本吧?小皇帝為了保住國師……肯定也是,煞費苦心。】


    宋揚想著,心疼地叉了塊哈密瓜遞到李瑾玉嘴裏。


    他騰不出手寫字,用唇語和李瑾玉說了句什麽,李瑾玉其實並沒能看懂,但他聽到了宋揚的腹語。


    【陛下辛苦了。】


    李瑾玉:「隻要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便不算辛苦。」


    李瑾玉以為宋揚想通了,同意他將國師無罪釋放。而宋揚以為他們心有靈犀,抑或是李瑾玉學過唇語,才能看懂唇語。


    兩人都揣著秘密,心照不宣地閑談著。


    等飯菜準備得差不多了,他們相視一笑,坐到了餐桌前,彼此之間突生「不必多說」的親昵,讓他們沉溺在此時的靜默中。


    飲酒吃菜,這頓午膳讓他們讚不絕口。


    眼看外間日頭愈演愈烈,宋揚和李瑾玉幹了一杯酒後,忽然想:


    【穀荔,不知道得手了沒?】


    他的臉還埋在酒杯裏,似是因為擔憂,半天沒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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