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一直都是燈火通明,唯有一處,隻是點著一支暗淡的燭火,照亮這個昏暗的小屋子。一個隻穿著肚兜靠在牆角坐下的女子,長長的秀發鋪散在肩膀,垂直腰際,還有一小縷觸碰在地麵上。段寒蕪抱著自己的肩膀,頹唐的盯著地麵,眸子一眨不眨,也沒有往日那般奪目耀眼的光彩,失神的一直看著地麵。


    外麵都是燈火萬千,似乎和自己沒有關係。


    從很早以前就是了,外麵的人們過的再開心再逍遙,都和她段寒蕪沒有任何關心。她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再無他人。如果說還有一個人的話,那便是段暖陽。但是畢竟,將來段暖陽不會在自己身邊,不是麽?


    她原本以為風念禮是第二個自己的親人,沒想到,也是錯了。


    段寒蕪眸子迅速積攢起淚花,在眼眶邊緣不斷的旋轉,最終一顆一顆的滾滾而落。


    段寒蕪,寒蕪寒蕪,注定都是人如其名般,孤寂冷清的吧。


    “寒蕪!”突然房門被打開,一道急切溫潤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隨即門一開,一道光芒就照射進來。段寒蕪依舊是保持那個姿勢不動,也懶得去理會。


    風念禮進來的時候,屋子裏隻是一點點星火之光,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東西,燭火也是要燃燒殆盡,整個屋子裏散發的都是潮氣。他捂著自己的口鼻,小步小步的走過去,突然眼尖的看到牆角那個蜷縮起來的人兒,趕緊跑了過去。


    “寒蕪,寒蕪,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風念禮緊張的看著麵前的女子,伸手想要拍她接觸到的卻是柔軟帶香的肌膚,風念禮神色一窒,隨後有些不大好意思。不過麵前的人始終像是沒聽到風念禮的話一般,還是一直抱著自己蜷縮著。


    風念禮歎了口氣,伸手解開自己的外衫,披在段寒蕪的身上,滿眼的心疼,“寒蕪,我知道錦秋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也知道你又受委屈了。很遺憾我沒來得及迴來製止,寒蕪,你別這樣坐在地上,很冷。聽話,站起來好不好?”


    段寒蕪沒說話。


    “寒蕪,你可是在氣我今日不遵守約定?”風念禮繼續開口,“若是因為這個,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段寒蕪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隨後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寒蕪惶恐,表哥不必如此。”聲音冷到了極致,像是從深潭裏出來的一般。


    “你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對我說這種話。”風念禮愣了愣,隨後伸手想要拉段寒蕪起來。段寒蕪突然揮手打開了風念禮的掌,風念禮愣住了。


    段寒蕪轉頭,滿頭的青絲鋪散開,她眸子閃著濕潤,眼光也逐漸泛紅,“風念禮,若是你也和段錦秋他們一樣是來看我段寒蕪笑話的,大可不必,直接離開就好。”


    “寒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風念禮皺眉。


    “我知道。”段寒蕪哽咽了一下,一向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哭泣,可是一旦有了心結難以打開,心口就像是塞住了一團棉花,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一向是孤冷自傲的自己何時也有了心儀的對象,當她發現的時候已經很難在放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發生,也因為這個,知道風念禮對自己是出於同情之時才會心如刀絞。


    是啊,她段寒蕪就是醜八怪,那麽醜,怎麽敢肖想那溫文爾雅的風念禮呢?


    “寒蕪,你是不是聽錦秋亂說了什麽?”風念禮心思細膩,很快就發現段寒蕪神情不太對,他淡淡的開口,“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麽,但是近日真真是父親讓我看著生意才會失約,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可不可以站起來,地上真的是很冷,我擔心你身子受不住。”


    段寒蕪聞言,冷笑了幾聲,伸手就把身上風念禮的衣服扯下來,露出自己因為長時間坐在地上而凍僵了肌膚,她突然開口說道,“念禮表哥,你不必要因為同情寒蕪而這樣委屈你自己,我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真的是很難以接受。”說著她伸手撥弄開自己的頭發,整張臉暴露出來,猙獰的胎記顯得她模樣十分淩厲,但是段寒蕪的眸子是平淡無波的,就像是一灘死水。做完這個動作,她抬頭淡漠的盯著風念禮,一句一句的說道,“這樣子的我,念禮表哥你不覺得難以忍受嗎?明明是個醜八怪。”


    風念禮愣住了,借著月光,麵前女子的容顏變得越發清楚起來。他心口一直不斷的跳,突然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伸手摟住段寒蕪的肩膀,對著那個紅色胎記輕輕的吻下去。隻是一個蜻蜓點水,像是一圈漣漪在段寒蕪心底悄然散開。


    段寒蕪愣住了,不解的抬眼看著風念禮。


    “這樣,你滿意了?”風念禮低低的笑道。


    段寒蕪依然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木訥的看著風念禮。不一會兒才開口道,“你、你這是做什麽?不必因為要笑話我而做到這個地步。”


    “寒蕪,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怎的這會兒反倒是癡傻了?”風念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段寒蕪的臉頰,觸手可及的溫軟,還帶著海棠花的香氣,很是怡人。看著段寒蕪依舊是傻乎乎的模樣,風念禮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低聲說道,“我怎麽就會喜歡你了呢?寒蕪?”


    段寒蕪驟然瞪大眼睛,麵前的俊顏突然放大了數倍,緊接著就察覺到唇瓣落下一點點溫熱的熱度,旋即消失。隨後就看到風念禮含笑的盯著自己的模樣,段寒蕪徹底的懵了,隻是無措的眨巴著眼睛。


    “有胎記,也很漂亮。”風念禮笑著開口,伸手撫了撫段寒蕪的發絲,接觸到她一雙深潭般的眸子,才有些忐忑的問道,“你可是討厭我?”


    段寒蕪原本還在淤塞的心頓時就清明無比,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太確定的看著風念禮,“漂亮?”


    “恩,自然是漂亮的。”風念禮點點頭,隨後站起身子衝段寒蕪伸出手,“地上很冷吧,拉著我站起來吧。”


    段寒蕪點點頭,猶豫再三還是抓住風念禮的手,很暖,帶著很奇異的感覺。因為長時間蹲坐在這裏,腳下早就沒了力氣,更何況還是一隻腳,她剛站起來一個搖晃就要倒下,突然感覺到自己腰肢多了一雙手,隨後整個身子就被托了起來,頭頂上是風念禮帶著嗤笑的聲音,“我說了叫你站起來,看看,這下子徹底站不起來了吧?”風念禮打橫抱著段寒蕪朝榻走過去,手指上是那冰冰涼的皮膚,刺骨的滋味讓他不由的皺起眉。


    風念禮將段寒蕪放到榻上之後,一把拽過棉被蓋住段寒蕪的身子,臉頰閃過奇異的紅暈,尷尬的轉過頭,“寒蕪,下次還是穿件衣服的好。”


    “恩?”段寒蕪原本沒理解他是什麽意思,突然瞥見自己隻穿了個肚兜,大片白皙肌膚暴露出來,她也鬧了個大紅臉,哆哆嗦嗦的抓著被子,抬眼看風念禮,唇瓣溢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風念禮深唿吸了一下,才轉移話題,“寒蕪,你這個性子當真是太受欺負了。若不然我把你接迴家去住,如何?”


    “不必。”段寒蕪搖搖頭,溫順的垂下頭,“在將軍府習慣了,我沒問題的。”


    風念禮坐在段寒蕪身邊,寵溺的摸了摸她的秀發,“等你再長大一些,我便和姨母提親把你接過來,這樣可好?”


    “提親?”段寒蕪怔忡了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分外陌生的詞語。起初還是泛起淡淡的柔情,隨即想到自己的臉,便沉默了。


    風念禮看到段寒蕪沉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儒雅的笑開,“難道寒蕪以為念禮表哥是在逗你不成?說是提親,那便是提親。”


    “念禮表哥。”段寒蕪出聲,“寒蕪貌醜,四肢也健全,甚至還是跛著的。這樣的寒蕪,如何能高攀的起你風家。”


    風念禮聞言,輕柔的拉過段寒蕪的手,用自己的體溫暖她冷冰冰的手心,“寒蕪,你是將軍的女兒,就衝這一點,難道還進不了風家嗎?我的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撼動,你要相信我。再等你兩年,等你到了十七歲,便迎你迴風家,好麽?”風念禮聲音柔和,眸子也是蕩漾著眷戀的水波。竟然叫段寒蕪有些沒辦法直視,她依舊是害怕自己模樣嚇壞他,於是趕緊轉過頭去,咬住唇瓣。風念禮見到她這個樣子,笑了笑,站起身子走到桌子邊拿起詩經,“好了,今天還是耽誤了許多時間,這些事以後再說,現下還是教你讀書比較重要!”


    段寒蕪點點頭,坐直了身子,伸手拿頭發蓋住了自己的胎記。另一邊臉在燭火的柔和下,顯得越發動人。風念禮拿書迴來便是看到了這樣子的段寒蕪,含笑的取過一邊的銅鏡遞給段寒蕪說道,“寒蕪,你知道麽?你的容貌其實很美,比暖陽還要美三分,隻不過是你自己不自信。”


    段寒蕪抬眼看了看銅鏡裏的自己,被蓋住胎記的臉,白嫩帶著點點健康紅暈,明眉皓齒,一彎新月般的眸子透出深邃的光芒,睫毛卷翹,宛然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段寒蕪還是第一次這般認真的看自己,彎彎唇,“念禮,讀書吧。”


    風念禮一愣,隨後看到在燭火下段寒蕪的曼妙,一瞬間別扭的轉頭,“寒蕪,你還是穿件衣服,可好?”


    “。。。。”段寒蕪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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