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球沒有父母,也沒有親人,在院長大。據說是因為小時候太害羞,他直到上學都沒有被領養走。明阮對家這個詞的所有理解,都是來自於中小學時同學的炫耀、大學的室友、網上的電視劇……


    正常人應該怎麽跟父母相處?


    不對,原主好像跟家裏鬧過矛盾。


    那鬧矛盾應該怎麽相處?


    明阮能想到的就是冷淡一點。


    他走到餐桌邊拉開凳子坐下,一言不發。


    等到明母主動伸手給他盛了一碗醪糟湯圓放在他麵前。


    明阮冷硬:「謝謝。」


    眼前的碗瓷白如玉,碗中白白軟軟的湯圓周圍上下沉浮著金黃的雞蛋與橢圓可愛的糯米,香甜醉人的味道撲鼻而來,引的明阮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晚上沒有吃好。


    「嚐嚐?你不在家這些天我新學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明母有意無意的提到。


    好誒。


    明阮剛剛還在擔心,自己和原主的口味會不會不一樣。


    明阮舀起一顆湯圓,埋頭下去。


    沒過多久,明霽也拉開椅子在明阮身邊坐了下來。


    三人開始自然而然的聊起今天或前幾天發生的事。


    明阮小口小口的咬著湯圓,盡可能吃的慢,豎起耳朵聽著三人聊天。


    溫暖的醪糟湯圓入腹,整個人從肚子到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


    不用生疏的禮貌,不用刻意的攀談,這就是家的感覺?


    明阮的頭越來越低,就要埋進碗裏。


    忽然一隻手在他的額上扶了一下。


    明阮猛的抬頭。


    明霽正撐著臉側頭看來,「困了嗎?不然先去休息吧。」


    明阮從進門起腦袋就已經停轉了。他不知道父母和哥哥不提之前的事是不是正常的,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吃飯他卻迴屋睡覺是不是合適。隻會點著腦袋被別人推著走。


    得到明阮的肯定,明霽跟父母打了個招唿,就帶著明阮迴了房間。


    『啪』燈點亮了屋子,屋內的陳設盡現於明阮眼前。


    明霽:「上次你離開之後,給你重新裝修了一下。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就跟我說。」


    新屋子。


    明阮又鬆了口氣,乖乖的應聲道,「好。」


    在明霽交代完,離開房間後,明阮換了睡衣,沒再動房間裏的其他東西,將自己整個人裹進了被子裏。


    他閉著眼睛,想今天遇到的小狐狸的主人,想小狐狸在主人那過的舒不舒服,又想隻有一麵之緣的原主哥哥、原主的家庭以及原主過去究竟做過什麽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如果家裏人不提,他又是否該主動提起?


    明阮不知在紛亂的思緒中沉浮了多久,忽有輕柔的敲門聲響起。


    「睡了嗎?」有人在門外悄聲問。


    明阮:「沒有沒有,請進。」糟糕,怎麽用敬語了。


    房門被推開。


    明母穿著白色睡裙,手中端著一碗水果走了進來——水果是剝皮切塊去了核的,粉的白的,紫的藍的,搭配在一起。


    明母將水果放在明阮床頭,問道:「晚上吃飽了嗎?怎麽還沒睡呀?這些放在這兒,你餓了就吃點。」


    「我……」


    還沒等明阮想好先迴復哪句,就聽房門又被敲響。


    明阮和明母對視了一眼。明阮:「請進。」……根本改不掉敬語。


    這次走進門的是明霽,他手上還拿著杯插好了吸管的牛奶。


    明霽和明母在明阮的房間裏撞上,雙方都是一愣。


    明阮爬起來想去接牛奶,卻被明霽避開:「小心燙。」


    那杯牛奶被放在了水果旁邊。


    明霽伸手捏了捏明阮被子的厚度,又看了看牆上的房內溫度顯示。


    確定溫度合適後,明霽和明母走到門邊。


    「要我幫忙關燈嗎?」明霽問。


    明阮:「啊,好的。謝謝……晚安!」


    在緩緩暗淡的燈光下,房門也被輕輕合上。


    明阮重新縮進被子裏,側過身,看著床頭的水果和牛奶。看著看著,眼前就變得霧蒙蒙的。


    黑夜總是有神奇的魔力。


    黑暗中,小時候,長大後,無數關於家的幻想,都浮現在了眼前。卻沒有哪一幕能比得上現在這樣的真實。


    明阮漸漸蜷起身體,他的手拽著被角,張開嘴唿吸著,控製著自己不要發出啜泣的聲音。


    臉側有淚滴劃過,在枕頭上暈出片片深色。


    原來這就是家嗎?他也會是有家的人嗎?也可以在深夜迴到家,在桌子上看到做好的飯菜;也可以在半夜不眠時,被人推開門詢問?會有人幫他把水果切成塊兒,會有人幫他把牛奶熱好,插上吸管……


    明阮想,來到這裏之後,他有特別聰明特別愛他的小動物,有特別好的老闆,特別好的工作,有很多喜歡他的特別好的陌生人,現在還有了,特別好的家人。


    他是,特別,特別幸運的明阮。


    黑暗中,床上的一小團隆起抖了好久才停下來。


    半夜,明阮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抹了把臉。喝完牛奶,吃完水果,打算去清理一下自己。


    手握上門把手的時候卻犯了難。他不知道家裏的洗漱間在哪裏呀?


    隻能摸黑找找看了,希望不要吵醒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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