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閣的一角,女官開了門那屋裏頭的黴味瞬間就撲了過來,女官嫌惡的捂住了嘴,朝後道,“你們兩個給我進來。”


    “這麽臭啊……”西凝雪有些受不了的跨進門,那臭味出乎意料的封閉在整個屋子裏,熏的人頭暈腦脹的隻想迅速的從這破地方逃出去。但她屏住氣,還是努力的壓抑住了想要逃走的衝動。


    雲沁剛進來也是大力的扇著鼻間的味,順帶起那一陣灰塵的飄飛。


    正當兩人好奇的打量這個破破爛爛、散著黴味的房間,女官偷偷的將門鎖一扣,聽到後方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門已經關上了,西凝雪慌神的敲了敲,果然已經上了鎖而且除了房門四處已經沒有其他的出路了。


    女官冷笑著把鑰匙一收,盛氣淩人道,“你們兩個小丫頭不好好懲戒懲戒真不知道這景秀閣是什麽地方……對了,忘了告訴你們,這屋裏頭從前可死過好幾個人,個個都是在那梁上吊死的,冤魂不得其所,你們啊就好好給我在這屋裏頭呆上一夜陪著那些冤魂吧。”


    “這個死老醜婆,竟敢耍我們,可惡!”西凝雪又踹了幾腳房門,女官在門外哼了哼,悠閑著邁著步子離開了。


    雲沁知道暫時是出不去了,便從房裏搜羅來一條還算幹淨的布擦了擦布滿灰塵桌子和凳子。


    兩人一同挨邊坐下,西凝雪懊惱得抓了抓腦袋。


    這下好了,她的計劃都被打亂了,但轉念一想這未嚐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因此正巧逃過一劫也好……正在心中思索著新的計劃,雲沁垂頭喪氣的歎了口氣,西凝雪朝她望去,她神色憂鬱。


    “小雪……這可怎麽辦,剛來就被鎖在了這種鬼地方,萬一耽誤了什麽事,見不到皇上……”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擔心能不能見到皇上?不是我說啊,皇帝有什麽好見得,不過就是七老八十得老頭子,我對他才沒興趣。”西凝雪也跟著抑鬱起來,她的症結就在此,如果不被一道聖旨宣到景秀閣中,她也不必如此費盡心思得想破腦袋。


    “老頭子就老頭子唄,可如果被他看中了,沒準當上皇後成為後宮之主執掌鳳印也是可能的呀……”雲沁神色憧憬的托腮,“沒準皇上這次就是選皇後來的呢……小雪,依你的容貌想要謀個妃位確是不難,不過你當真對皇上不感興趣?”


    “怎麽,還覺著我騙你不成,咱們關係這麽鐵的兩姐妹,就算有一日我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皇後,我也會將這位置讓給我最親愛的沁兒。”


    不就是個破後位嗎,誰稀罕就給誰,反正她西凝雪不稀罕,做大事的人怎麽可能會被後位束縛著呢,沁兒也真傻,一入皇宮深似海,更別提當上了皇後那就更加會被後宮的三千妃子算計著,時時刻刻都不的安穩,真不明白沁兒怎麽會喜歡在皇宮勾心鬥角得,與其在此耗費青春,還不如出宮好好瀟灑一場呢。


    雲沁臉紅的扭過了頭,憋不住的激動道,“那可說不準,你被皇上看重也是理所應當的啊,怕隻怕……身份沒封上,反倒守著冷宮過一輩子,那多委屈啊。”


    “那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倆就逃走好了,逃到天涯海角去。”西凝雪沒打算真的勸動雲沁跟自己走遍天下去,她隻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期望,離開這裏,獨自一人得旅程,驚喜不斷的路途。


    “你想的也太遠了吧。”雲沁好笑道。


    西凝雪努努嘴什麽都沒說,忽然又想起了關於皇後的事,早年這事就在這宮內傳遍了,西凝雪也是從多嘴的宮女口裏聽來的,西燕經過多年得征戰,換了好幾代的皇帝,最後皇帝的位置落到了慕容永的手裏,原屬於西燕的鮮卑族人已經人丁稀薄,慕容永下定決心與漢族相通,學習了漢族得繁文縟節興複了西燕的繁榮。


    之後慕容永也有了自己漢人的名字:樓隨月。隻是在慕容永未成為皇帝的時候,就對鮮卑皇族得清河公主慕容歡心存愛念,慕容歡是當時西燕長公主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不過兩人情投意合,慕容歡毫不顧忌的與他成親,還生下了一個男嬰,也就是現如今的皇子樓錦川。


    慕容永登上帝位,下令絞殺慕容皇族得遺孤,唯獨留下了慕容歡一人在自己得身邊。兩人本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偏偏慕容歡不巧聽聞了自己侄子,也就是當時得西燕太子被慕容永抓住,知道自己挽救不了侄子的死亡,當即大病一場任由太醫院百般救治也無力迴天,於是在仇恨與愛情的痛苦中最後選擇了含淚而終。


    但皇上對這位慕容歡可謂是喜愛至極,安帝慕容忠被將軍刁雲所殺,推舉慕容永為帝,慕容永登基之後就下令舉國吊唁,並追封慕容歡為容萱皇後,將這位容萱皇後的兒子立為了太子,這前朝後史中可沒一人有他這麽猴急的就把皇位候選人給訂好了。


    要說這慕容歡也是可憐,偏偏跟著自己的仇人。換作是她,肯定也會接受不了現實含淚歸去。


    西凝雪沉默得和雲沁坐在一塊,寂靜之下她第一個防不住得趴在桌上睡著了。半夜西凝雪被窗戶上那碗口大的洞裏吹來的冷風給吹醒了,她立即聯想到是鬼風,倒不是有多害怕,這年頭鬼都沒有人心可怕,更別提是懸梁自盡含冤而終的鬼,迷迷糊糊的打量著四周,但是屋裏頭什麽都沒有發生,又趴下接著睡覺了。


    一夜美夢,醒來時天光已亮,剛一睜眼,黃昏的第一束光線就照進了眼裏,一時受不住又側過頭抬手擋住了光。


    “沁兒,沁兒,沁兒醒一醒啊。”西凝雪推了推身邊的人。


    雲沁也迷迷糊糊的醒來,臉上還印著衣褶子的紅印。


    兩人都從朦朧中清醒,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都這個時辰了,那薛翠花怎麽還不來。”


    “她這是打算是把我們關到選秀結束吧。”西凝雪忽然就有了這麽個想法,但如果真的是,那可就是太妙了!用不著她親自動手,那薛翠花就替她解決了心腹大患,她迴到府裏之後改天還要設宴好好款待一下這位好心的女官才是。


    雲沁沉思了一會兒,走到門前用勁拍了拍,“有人沒!救命啊!”


    “傻沁兒,別白費力氣了,要是早能喊到人的話,那老醜婆就不會把我們帶到離主屋這麽遠的破地方。不過我倒是無所謂在這呆上十天半個月的,但最起碼給本姑娘送點吃得來啊,都快餓死了……”肚子餓得不行的西凝雪不滿的捶了幾下桌子。


    “小雪,我們怎麽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的看著選秀結束呢,不行,我們必須要出去!”雲沁堅持不懈的在房間到處亂翻著,這裏雖然是廢棄的小屋,但畢竟經過那麽多冤魂在屋裏懸梁自盡,始終沒有人敢來收拾房間,這些東西都保存的完好,這麽一頓狂翻之下,倒還真被雲沁找到了出去的法子。


    就在床側的那一堵牆上,雲沁驚喜的招手道,“小雪,你快來看啊,這裏的磚塊鬆塌的很,或許我們可以通過這個洞口鑽出去!”


    西凝雪本想告訴她我不感興趣,我寧願靜靜地坐著然後坐以待斃的看看星星看看月亮再欣賞一下夜裏的美景,等著選秀結束爹娘來接她迴家快樂瀟灑去,可是盛情難卻啊。雲沁把那片磚塊挪開騰出一個盆口大的洞,她怎可讓雲沁一個人以身試險呢。


    雲沁爬了出去,然後在牆外叫喚著讓她快點出來。


    西凝雪最後掃了一眼房間,要是哪天想離開這裏出宮遊玩,這個房間的確是個不錯的通道。


    外邊是直通景秀閣來時的大道,而西凝雪剛出去就聽見王公公那標誌性的細尖嗓,“薛女官,趕緊的讓這群秀女都去浴池裏好好洗一趟,切勿有半點不淨,規矩你可是明白的……待會溫太醫會來檢查她們身子的情況。”


    “溫太醫這次是要親自來景秀閣?!”


    “可不是嘛,太醫院得長老們都為了調理皇上身體地舊疾忙得抽不開身。”


    “既然是這樣,那我這就去……”女官喜悅的轉身進閣中去通知秀女沐浴了,西凝雪和雲沁裝作沒事人一樣滿身灰塵的跟著踱進了景秀閣,侍衛隻是多疑的看了雲沁一眼腰間掛著的秀女牌子,便不再阻撓。


    西凝雪和雲沁才剛走幾步,便被女官察覺,女官迴頭見著兩人,神情古怪得打量兩人,“你們兩個……是人是鬼。”


    “薛嬤嬤,你膽子何時這麽小了。既敢將我們送進鬼屋,還怕我們變成那些個冤魂來索你的命嗎?”西凝雪打趣得說道。


    “少貧嘴。”女官像突然吃了一斤蘋果一樣紅彤彤的臉上柔和不少,“既然你們出來了,那我就先放你們一馬,快些去浴池洗洗身子,洗完之後必須要穿上白衣,身上不準攜帶任何首飾,臉上也不許打妝,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西凝雪翻翻白眼,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不就是去給太醫檢查個身子嗎,又不是去侍寢,真是的……


    迴到房間,劉淑妙早就去浴池了所以還留了門,雲沁倒是聽吩咐的將首飾都放進了的錦盒中,西凝雪也自覺的把自己的蝴蝶玉佩和小首飾都小心翼翼的擺進了包袱裏。


    正好又在包袱裏看見小梅給自己收拾的毛筆和花汁,忽然靈犀一點,這明擺著不就是正好的機會嗎!隻要趁著這次檢查身子把自己得了病的消息告訴太醫,說不準就可以趁此機會離開景秀閣了。


    偷笑著把東西往袖子裏一塞,然後和雲沁一道去浴池裏泡澡了,兩個房間那麽大的浴池,水麵還漂浮著玫瑰的花瓣,整個浴池一眼望去,霧氣升騰都看不清人形了,耳畔隱隱約約的傳來一群女子嬉戲打鬧潑水的聲音。


    西凝雪剛下了水就與雲沁失散,她也懶得移動身子,就著身邊這片沒人的地方紮進了水裏,眯著眼愜意的享受了一番,還沒到半個時辰呢,女官就進來催促著大家。


    所有得秀女都為了能夠搶到第一個位置,都爭先恐後的出去了,生怕晚了點趕不上殺豬大會。西凝雪才不願意這麽早起身,一個人又在池子裏逗留了會兒,心想這太醫檢查身子也沒這麽快,所以就好好的搓洗了一番,順便將剛才弄髒的臉也洗了好幾把。


    聞聞自己的味,已經被千步香熏的從頭到腳都是,如果不是還有衣服蓋著,真不知道這股味兒能散多遠。


    默默歎了口氣,從水裏站起身,然後去銅鏡前收拾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接著又用毛筆在下半張臉上點了無數個小紅點,確認都弄好了以後把自己早就帶在身上的麵紗一別,順手把櫃中的白衣一披,信心十足的對著銅鏡摸了摸下巴。


    溫太醫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檢出些什麽來。


    西凝雪去的時候,正好輪到最後一名秀女出來,女官著急的讓她快點進去,西凝雪依舊慢悠悠的走著,進了屋隻見一道白簾紗隔在了她的眼前,而她腳邊就擱著一張凳子,她當然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上麵。


    她想這溫太醫挺會裝腔作勢,不過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的了自己給他準備的驚喜。西凝雪眉目一斂,為了自己的大計嬌滴滴的把握了一番嗓音,才開口道,“溫太醫,請問這隔著簾子怎麽檢查身子啊。”


    “把手伸出來。”西凝雪從未聽過如此細膩溫和的語氣,倒和伏嫿姐姐那誘人的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看來還是個不經人事的年輕太醫,所以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的西凝雪伸出了手,心想著恐怕一會兒這年輕太醫就要害怕的從這裏逃走吧,一想到這副光景,西凝雪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抬眼,還以為他要出來了,沒想到卻是一道從白簾紗中飛射而出的銀線,準確點說是拴著銅板又纏在她腕上的銀線。


    西凝雪忽然警惕起來,這懸絲診脈她也隻在醫書上看過,若不是對自己的醫術有把握,且在脈象上的知識學有所成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用上這高超的懸絲診脈。不過皇宮中隻有太醫院的長老們才可使用金線,這是對皇室中人的尊重,看來他並不是禦醫,隻是一個普通的太醫而已。


    可今日卻難得一見這懸絲診脈,看來這太醫還來頭不小,西凝雪極快的阻止了胡思亂想,然後努力的凝神屏氣,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導致脈象紊亂,當然,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大夫,是絕對診不出來半分脈象的,但如果他真的那麽變態……


    西凝雪才憋上那麽幾口氣,還沒打算開始長久戰爭,就聽簾子裏傳來雲淡風輕得言語。


    “姑娘,有什麽事不要為難在下,在下隻是個大夫。”


    依舊好聽,似乎不管有多燥怒的人隻要聽了這清淡的話語,就能平心靜氣下來。但西凝雪隻是被這聲音迷惑了幾瞬間,仍是狠下心往死裏吸氣,然後直快的開口,“溫太醫,小女現如今都這樣了,哪裏還敢為難您呢。”


    簾中之人並未開口,似乎在等著她接上下麵的話,西凝雪不負他的意思,便續道。


    “其實小女子早就患上了不治之症……”


    “哦?”上揚的音調。


    “太醫請看。”


    西凝雪一副悲壯的揭開麵紗,那滿臉的紅點要是讓平常人看了絕對滲心,萬幸的是她自己看不見。


    “嗚嗚嗚……我家祖上就有患上天花的病例,到了我這,卻不曾想在這重要的日子突然發作,現在恐怕已沒人再肯要我了,我這輩子也算是毀了,我不求能夠憑著這副樣子還能讓皇上喜歡,隻怕身邊得人都要對我避之不及,還望太醫給個出路……”


    為了能出這景秀閣,西凝雪頭一次哭的這麽梨花帶雨,還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捏緊小手帕,但暗地裏卻在阻止淚水劃下,怕因此會弄髒了自己精心畫好的天花痘。


    “既然如此,我這裏正好也有個方子可讓你痊愈。”這位神秘太醫沉思片刻,才道。


    “嗚嗚嗚……我這病是不治之症,哪裏有什麽方子可以治好,溫太醫你不要和小女開玩笑了。”而且他要是真能治好,就不會到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太醫。她篤定自己的主意,也篤定接下來的結果。


    “清水二斤,若是姑娘覺得還不夠,可以再配上點去燥氣的金銀花和滋潤肌膚的珍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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