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與裴漪先後上了馬車,謝無陵仍站在一旁,目光追隨著,直到被車簾隔絕。


    從?始至終,她都未能與他正式說?上一句話。


    沈玉嬌坐在車裏心下悶悶,裴漪渾然不知,隻頗為不解地呢喃:“不是?說?六兄與謝郎君是?好?友麽?我怎麽瞧著他對謝郎君怪不客氣?的?……難道這是?他們私下相處的?方式?”


    沈玉嬌想到這事?就有些煩悶,也不知如何解釋,便模稜兩可“嗯”了聲。


    見馬車半天不動,她朝外問了句:“如何還不走?”


    車外武婢答道:“郎君與那位謝郎君似有些事?要談,還未迴?來,娘子稍安勿躁。”


    沈玉嬌微詫:“他們倆……談事??”


    到底沒忍住掀開了車簾往外瞧,然而車邊除了裴府侍衛,並未見到那兩個男人的?身?影。


    “他們人呢?”她在車窗問。


    侍衛低著頭:“郎君與謝郎君去前頭偏巷了。”


    沈玉嬌從?車窗探出半個腦袋,果見斜對麵有個巷口。


    想到方才那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她心下惴惴,他們倆一見麵就嗆聲,能談什麽談這麽久?若是?一言不合,打起來怎麽辦?


    落日西斜,餘霞成綺。


    堆著雜物?的?偏巷裏,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相對而立,手掌都用力揪著對方的?衣襟,不分伯仲的?俊美臉龐上,卻是?同出一轍的?陰沉。


    “謝無陵,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玉娘是?我髮妻,你若還知曉廉恥,日後莫要再?來糾纏,否則……”


    裴瑕狹長的?鳳眸掠過一抹冷意,嗓音低沉:“別怪我不念恩情。”


    “不念恩情?怎麽,你要把我趕出長安,還是?把我殺了?”


    謝無陵嘴角一咧:“好?啊,來啊,難道我怕你不成?何況我本來就沒讓你記著我的?恩,無論?是?救嬌嬌,還是?救孩子,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從?不想著要什麽迴?報。他們母子一個是?我媳婦,一個是?我心裏認下的?兒子,為人夫、為人父,我護著他們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和你裴守真有什麽關係?倒是?你別自作?多情,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裴家的?恩情有多稀罕!我呸!”


    “謝、無、陵!”


    揪著他衣領的?長指陡然更緊,冷白手背的?青筋也因?慍惱而凸起,裴瑕盯著眼前這個毫不知恥的?潑皮無賴,咬牙:“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哈,殺我?”


    謝無陵攥著裴瑕衣襟的?手也緊了,那雙平素總噙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也一片戾色:“裴守真,難道你以為我謝無陵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我但凡是?那等慫蛋,我去寧州從?軍作?甚,我給三?皇子當差作?甚,閑日子太舒坦非得去作?死麽?既然今日把話說?開,那我也明明白白告訴你,隻要我還活在這世上一天,我就不會放棄嬌嬌,這筆奪妻之恨,我與你不死不休!”


    “奪妻之恨四字從?你嘴裏說?出,你不覺得可笑麽。”


    裴瑕冷笑一聲:“玉娘自幼與我訂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天下都知她是?我裴守真的?妻,你算什麽?不過一個死纏爛打、寡廉鮮恥的?無賴。”


    “我是?無賴不假,難道你又是?什麽好?東西?明知嬌嬌心裏已?經沒你了,你還揪著不肯放手,非得將她困在你身?邊,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君子風範?虧得你還有臉,整日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掛在嘴邊,什麽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妻,我呸!你怎麽不說?,去年五月裏,全天下都知道你裴氏宗婦死在了洪澇裏!她被你家裏暗算時,你在哪?她身?懷六甲在外逃亡時,你在哪?”


    謝無陵提到這事?就滿肚子火氣?,嗓門也不禁拔高:“等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死了,世上再?沒裴沈氏這個人了,我與她大禮將成了,你就冒出來了!你憑什麽啊裴守真,還說?什麽盡責、守諾,嗬,你到底哪來的?臉!現在又有何資格來指責我?明明最初陰魂不散,拆人姻緣的?是?你!”


    裴瑕眸光輕閃了閃


    這事?始終是?他一塊心病,或許也會是?伴隨他一生的?遺憾。


    可那也不代表為了一次疏忽,他就能將玉娘拱手讓人。


    “你想要什麽報答,我都可以給你,除了玉娘。”


    裴瑕凝視著他,深暗眸底一片淩厲偏執之色:“她生是?我的?妻,死也會隨我葬入裴氏祖墳,與我同受裴氏後嗣的?香火奉養。”


    見謝無陵麵色鐵青,裴瑕心底閃過一絲隱秘的?痛快,嘴角也掀起一抹涼薄弧度:“是?,玉娘的?確與我提了和離,但我不同意。隻要我不鬆口,她便仍是?我的?妻,仍要留在我旁邊,與我日日相對,夜夜同眠……”


    “裴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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