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陵:“哦。”


    “聽說?你那時,才十六……”


    沈玉嬌垂下眼,指尖離那道?疤痕一寸的距離,停下:“你不怕死麽?”


    “你這?話說?的,是?人?哪有不怕死的?”


    謝無陵嗤笑一聲?,懶散語氣透著幾分薄涼:“你學問比我高,應當?聽過,置之?死地而後生?”


    沈玉嬌:“嗯?”


    謝無陵忽的偏過半張臉,漆黑眸子乜她:“怕死,但更怕繼續那樣活著。”


    她這?樣養在深閨、不知人?世?險惡的嬌娘子,不知在地下賭場給人?當?狗,做那些傷天害理、蠅營狗苟的事,有多噁心——


    他不能一輩子在那團暗不見底的淤泥裏爛掉,常六爺是?那時,唯一能將他帶出賭場的貴人?。


    別說?挨一刀了,便是?將他兩條胳膊都卸了,隻要能離開那個鬼地方,也都值了。


    沈玉嬌聽著他那句話,還有些雲裏霧裏,剛想再問,謝無陵勾唇,朝她痞氣一笑:“說?要給我看傷口的,看這?麽半天還沒尋。你莫不是?覺得老子身材好,想拖時間多看幾眼吧?”


    這?個無賴!沈玉嬌麵上發熱,咬唇:“誰想看你了!”


    “想看就看唄,老子又不是?不讓你看。”


    謝無陵彎眸嬉笑:“別說?看了,你就是?摸……啊!”


    後腰淤青忽的被按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


    “蠢婆娘!”他迴過,咬牙:“你是?想謀殺親夫麽。”


    沈玉嬌沒好氣嗔他:“誰叫你胡說?八道?。好好坐著,我給你揉藥油!”


    故意拔高的嗓音,帶著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聽到她要給他揉藥油,謝無陵立刻噤聲?——畢竟切切實實的好處,可比過嘴癮強。


    他老老實實趴在桌上,沈玉嬌掌心搓熱了藥油,坐在他身後,朝他左邊背上那片淤青t?伸去。


    掌心剛觸上他的背,掌下男人?的身子就陡然一僵。


    沈玉嬌緊張:“我…我弄疼你了麽?”


    可她…還沒使勁兒呢?


    謝無陵雙手疊著,下巴抵著手肘,一張俊臉緊繃著,輕咳一聲?:“還好,你繼續。”


    “噢。”沈玉嬌輕輕道?:“若是?疼了,你記得說?。”


    “嗯。”


    謝無陵趴著,感?受到那柔軟的掌心輕輕在傷處揉動,酥酥麻麻的,又像是?小貓爪子在心上撓癢……


    這?哪是?上藥,分明就是?……折磨他。


    “你用?點力?!老子沒給你飯吃麽。”


    “……”


    沈玉嬌咬了咬唇,嘴上哦了聲?,心裏暗暗嘀咕,兇什麽兇。


    她第一次給人?揉藥油,還不是?怕弄疼他。


    謝無陵見她手上加重了力?氣,痛意也將那點被撩撥起來的綺念壓了下去,他懶洋洋趴在桌邊,嘴裏舒服得哼哼:“還是?有媳婦兒好啊,傷了還有人?給塗藥油。”


    沈玉嬌在後頭沒接這?茬,隻憂心忡忡道?:“你方才將常鬆打成那樣,還把他的手骨踩碎了。六爺知道?了,會?不會?找你算帳?”


    “不知道?。”


    “……跟你說?正經的。”


    “我是?說?正經的。”謝無陵道?:“且看常鬆那雜碎迴府如何說?,六爺他……一向公道?。”


    “便是?再公道?,那到底是?他的嗣子。”


    沈玉嬌眉頭緊蹙,悶悶道?:“都怪我,不該輕信那小乞丐的話,竟上了那人?的圈套!”


    聞言,謝無陵轉過身,挑眉睇著她:“別上趕著給自己找罪過。是?常鬆那個狗雜碎起了歪心思,你老老實實待在家,何錯之?有?”


    沈玉嬌愧疚:“若我不出門……”


    “嗬,那你能一輩子不出門?何況你以為不出門,就能絕了歹人?之?心麽。”


    謝無陵冷哼一聲?:“兩年前這?狗東西看上了一個城西一個賣花女,那女子已許了人?家,不肯從?他。他半夜翻牆,將人?奸了。”


    沈玉嬌驚愕:“然後呢?”


    “還能如何?”謝無陵黑眸眯起,語氣嘲諷:“砸銀子擺平了唄,難道?小老百姓,能告倒他不成?”


    沈玉嬌唿吸一滯,而後一顆心也沉下。


    見她白著一張小臉默不作聲?,謝無陵坐直,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別怕,這?不是?還有老子在麽。”


    饒是?如此,沈玉嬌心頭仍是?蒙著層沉沉陰翳。


    在這?權勢逼人?的世?道?,庶民命賤如草。


    哪怕謝無陵有一副好拳腳,真要遇上強權,又能頂什麽用?呢。


    半晌,她壓下這?些隱憂,拿開他罩在頭頂的大掌:“你手上傷還沒好,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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