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裏麵給銷上了門閂。


    是直接喊門,還是暗中偵查?所有人都看著梁中行。


    梁中行低聲叫道:「小宋。」


    宋簡心領神會,鑽出人群。


    「把傢夥帶上。」梁中行從腰間解下那把64式手槍,「務必小心,萬不得已才能用。」


    宋簡點點頭,卻沒接槍,而是脫下了棉大衣,退到身後曬穀用的水泥場基上,悄無聲息地打了一套拳,又做了幾十個伏地挺身。眾人知道他是在熱身,個個噤聲屏息,耐心等他迴來。


    約莫一根煙的工夫,他額頭上冒著熱氣,把槍穩穩別在腰間,又把鞋帶緊了緊,說道:「我去了。」


    「隻是偵查,沒問題的話就先退出來,有問題也不許擅自行動,大夥兒商量了再做決定。」


    「知道。」宋簡後退幾步,短程助跑後,右腳在牆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躍上牆頭,落地時沒發出一點聲音,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惹得牆外的人暗自叫好。


    朱福民湊到梁中行耳邊說:「你這個手下,很能幹啊。聽口音不像芝縣人。」


    「嗯,北京人。」


    「北京?那怎麽跑到咱們這個山窪窪裏的小縣城來了?」


    「你問我,我問誰?」


    梁中行沒迴答他,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他也想不通一個長在大城市的著名公安大學畢業生怎麽會就看中了芝縣。他也問過宋簡,卻被一筆帶過搪塞過去。看得出來,這小子並不想談論自己的過去。


    越往後,山間刺骨的寒風就變得越難挨。十幾個警察都擠在了一起,等著宋簡從牆上跳出來,隻有梁中行,依靠一種職業本能,死死盯著兩頁閉合的木門。


    那門果然以一種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緩緩開啟了一條縫隙。


    宋簡的腦袋先伸了出來,對著眾人輕輕「噓」了一聲,整個身體極其緩慢地往外移動,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大家立刻緊張起來,寒毛倒豎。


    梁中行示意所有人後退,退到足夠遠,才問宋簡:「什麽情況?」


    「犯人在磨刀。」宋簡雙眉扭結。


    「狗街」殺人案的兇器就是刀,那把刀先是割斷了被害人的氣管,然後自肩胛骨下方插入,正中心髒,刀刀致命。梁中行卻知道,能讓宋簡如此緊張的,絕不僅僅是「磨刀」這麽簡單的事。


    「還有呢?」


    「我給你學一學他磨刀的樣子。」宋簡以手擬刀,彎腰做磨刀狀,牙縫裏擠出來單調而乖戾的字眼,「殺,殺,殺……」天地間立刻充滿了殺氣。


    「屋子裏還有別人嗎?」


    「沒有,至少我沒看到,應該是自言自語。我感覺他情緒很不穩定。」


    「環境都摸清楚了沒?」


    「基本上摸清楚了。」宋簡說院子裏的房屋分成三間,中間是堂屋,前後各有一扇門,堂屋中有張長方桌,上麵鋪著台布,桌子旁有兩條長凳,另外兩間屋是黑的,沒有聲響。


    梁中行和朱福民商量了一下,製訂出行動計劃:兵分兩路,他和宋簡等四名刑警從正門衝擊,另外幾名民警攜帶警棍從後門截斷,務必用最快的速度進入室內,決不能給對方以喘息的時間,要火速解除嫌疑人的武力威脅;如果他有反抗舉動,可以當即採取武力製服,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開槍,即使開槍,也當以限製對方活動能力為要務。


    「胖子,考驗你的時候到了。」梁中行安排郭金寶去踹門,「你知道該怎麽踹嗎?」


    「當然是拿腳踹了。」郭金寶說。


    「傻!一定要在門鎖那裏發力,你直接去踹門板,說不定整條腿都會被卡住,到時候給對方當成人質,咱們還得去救你。」


    郭金寶嘿嘿笑起來:「那咱就空手套白狼,把他手反扭了來見你。」


    「好樣的。」梁中行在他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悶聲道,「行動。」


    眾人貓腰魚貫潛入院中,分兩路接近前後門。死寂的山中夜色裏,磨刀霍霍聲中夾雜著殺伐之聲,顯得格外刺耳而可怖。


    梁中行拔出手槍,弓腰蹲在門前,盯著手腕上的螢光表,細數著秒針的移動。他和朱福民約定的時間點十分緊迫。


    「上。」


    蓄勢待發的郭金寶抬起腳,腳跟正中門鎖,幹淨利落地將門踹開。對麵那扇後門也應聲而開,前後貫通,穿堂風立刻就吹著尖厲的唿哨鼓盪起來。梁中行對著四方桌後那個麵目不清的人喊道:「把刀放下,舉起手來。」


    那人的腰還是彎著的,握著刀的胳膊垂落,目光像鈍刀一般在兩邊警察臉上銼了一圈,似乎還沒明白過來。就在轉瞬之間,他的臉色變了,兩隻手舉起來,像是在投降。


    「把刀放下。」梁中行的聲音中充滿了震懾力。


    屋子裏的氣氛有些不對,桌子那一側的民警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僅沒有趁勢上前,反而在頓挫中後退半步。


    被圍困的嫌疑人舉起的兩隻手在空中合攏,飛快向下斬落。


    「有人質。」梁中行聽到朱福民喊。


    一聲槍響,將嫌疑人牢牢釘死在冰冷的空氣中,喉結蠕動,臉上的狠勁仍在,血卻已經從額頭滲了出來。那不是最主要的出血點。開槍的梁中行知道,那個人的後腦勺一定已經被子彈擊穿震碎,形成不規則的窟窿。


    不管怎樣,這一槍都是必須要開的,而且一定要致命——嫌疑人離桌子底下的人質實在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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