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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很快就升了上來,眾人熄滅了篝火,又吃了些野果充饑,便繼續向靈烏秘境出發。不再用偷偷摸摸的趕路,再加上有了經驗豐富的狐瀾的引導,前行的路似乎變得平坦多了,也安全了許多。


    日上三竿,陽光正好,森林裏早已一片生機勃勃,這讓芮艿一直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她看著前麵一蹦一跳的狐桑,陷入沉思。剛才靈狐父子的對話,讓她深感這個被稱為“山海界”的世界裏,正在發生的事情要遠比想象中的複雜,也危險得多,迴到人類世界的過程應該也沒有那麽簡單——當然,如果事情真有他們說的那樣嚴肅和嚴重的話。


    不過如果是真的,什麽鳳皇、魔靈、光之寶石這些亂七八糟又中二的東西攪在一起,那別說是迴家的路了,就是去什麽秘境的路能簡單才怪了……對,中二,是中二沒錯了,比如眼前這隻九條尾巴的小狐狸,他剛才那段話還真是中二得可愛。沒想到,動物竟然也有人類一般的氣概和胸襟,這倒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正想著,忽聽跑在前麵的狐桑和柯振石大喊大叫起來,一抬頭見這兩個家夥正站在一塊大石頭上,下麵是一片低矮的青蔥斷崖,上麵還掛著一條寬闊的瀑布,瀑布下水潭不斷有魚兒越出,微風陣陣,鳥語花香,這一人一狐昂首叉腰,仿佛自己是個羽化登仙的絕世大俠一般享受著眼前的風景。自打進了這山海界,遇到的景色還真不少,隻是終日在緊張與驚恐中度過,從來無心欣賞。今日終於得以稍息,方才覺得這片沒有人類涉及的區域還真是絕世美景。如果沒這麽多嚇人的東西,這裏的旖旎風光,怕是連桃塢村都會黯然失色。


    臉上忽然有水滴落,一看柯振石正笑嘻嘻的看著她,手上還濕漉漉的;旁邊的狐桑正用尾巴甩著水。


    芮艿的少年心性一下子湧了上來,“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這麽多天沒去上課了,就算現在迴去了,肯定也沒什麽好果子吃,最後到底能怎樣,就任它去吧!”想罷,彎下身子,從潭中饒起一捧水向柯振石潑去。


    狐瀾站在一旁,看著兒子與三個人類少年嬉鬧成一團,既欣慰又無奈。欣慰的是兒子自小與村裏同齡的靈狐格格不入,又因沒有丁點靈力而經常遭到嘲笑,除了姐姐狐杋偶爾相伴,這些年來竟沒有一個朋友,如今倒與這三個來曆不明的人族少年甚是投緣;無奈的是這三個人族少年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貨,滿身的稚氣掩也掩不住,能力沒多少,也還未真正見識山海界弱肉強食的殘酷,就滿口大話,還真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自己的兒子與這樣的家夥在一起,身為父親,又怎能放心呢?那時一是被那個人族女孩和兒子的話打動,心頭一熱;二是存了私心,希望能在路途中盡快找到利用人族激發狐桑靈力的方法,便同意了兒子與他們同去靈烏秘境,現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對還是錯。


    在數百裏開外的一處無名凍土冰洞裏,一隻猾褢正往洞裏走去。


    這凍土冰洞所在的山腳旮旯之地,從來都是土螻族的天然生存福地。然而此刻,卻隻看見數百隻土螻匍匐跪倒,臉緊緊地貼在地下,屁股高高撅起,嘴裏念念有詞,分兩邊沿著山沿邊的泥濘小路拜倒,一直通向幽暗潮濕的地洞深處。


    在土螻跪下的路中間,出現了那隻猾褢大搖大擺的身影。隻見他身形纖細,滿身覆蓋著棕黑色的鬃毛,雙臂長得要垂向地上。


    這進洞的路十八彎,又繞又長,讓滑裹甚是不耐煩。隻見他把尾巴一甩,狠狠地抽打在一隻強壯的土螻的腦袋上,那土螻連忙連滾帶爬的滾到滑裹腳下。滑裹一抬腿便騎上了土螻的背,嘴裏哼哼唧唧地唱著誰都聽不明白的小曲,得意地抖動了幾下腿,示意那土螻趕緊向前進。土螻也不敢怠慢,扛著巨大的滑裹,一點點地往裏麵挪。其餘的土螻也不敢上前,隻是跪爬著跟在身後。


    進了洞,這滑裹先是在洞裏繞了一圈,挑了塊高挑的石頭攀了上去,那土螻連忙唿啦啦的圍上去,繼續匍匐著。待坐得舒服了,滑裹居高臨下的瞥著底下黑壓壓的一片,開口道,“我說……你們都知道我是誰派來的吧……咳咳……都知道我代表的是誰吧?”


    話音剛落,數百土螻便“吱嘎吱嘎”的叫了起來,如同數百張殘破的木門在同時開關。這聲音雖然刺耳,但高石之上的滑裹對此迴應顯然很滿意,他繼續道,“我——滑裹大仙,正是為窮奇霸天上神所托,對你們委以重任!”聽到“窮奇霸天”四字,土螻們吱嘎吱嘎叫得更歡了。


    “從今兒開始,你們就是本大仙的部下,隻要你們對本大仙忠心,那本大仙肯定會對你們比對親崽子們還親,日後也會在霸天上神的麵前記你們頭功,也封你們當個上仙上神什麽的,以後,你們也可以在別人的脖子上拉屎了!”


    眾土螻聽得這話,頓時吱嘎鼎沸,亂作一團。有幾隻年輕的土螻使勁蹦躂,想要以此來表達心中的歡愉,奈何怎麽蹦躂都跳不到半尺高。


    滑裹看著這群螻亂舞的場景,滿心樂嗬。隻見他唾沫橫飛地說道,“咳咳,霸天上神的雄心壯誌,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本大仙就不浪費口舌了。隻有我們當好先鋒,霸天上神才能……才能開創出偉業!咳咳……所以,不管大小,不管形狀,不管顏色,不管是誰的,不管用什麽方法,全部——聽好了,是全部!給我毀了!”


    眾螻使勁地在地下搗著蒜。滑裹猩紅的眸子掃視著它們,繼續道,“哪怕是漏了一個,霸天上神都會要了我的命,那到時候你們也別想好!我們的口號是: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土螻吱吱嘎嘎的歡唿聲迴蕩在凍土冰洞裏。滑裹站了起來,擺了個自認為很霸氣的姿勢,指著洞口處嚎叫著,“出發!”


    於是接到信號的土螻整洞而出,傾巢而去。剩下那隻滑裹滿臉得意地待在原地,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哎喲,說了那麽多話,真累!你們先去吧,我休息會兒!”說完,也不管那土螻洞有多肮髒,倒地便睡了過去。


    視線拉迴我們的幾位主人公身上。三隻狐狸,三個人類少年,又在林子裏連續走了幾日,都平安穩當,沒有發生什麽兇險。他們始終在穿梭著行進,風景看得多了,似乎也就膩了。


    芮艿和其他兩個小夥伴都有些垂頭喪氣,別說人影或者動物了,就連個先前那種藏著小蟲子的大蘑菇和像大章魚般的樹林都沒再遇上。想起之前狐瀾說的什麽“送命之處”、“屍骨無存”之類的話,三個人族少年開始覺得那隻老狐狸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


    倒是狐桑,大概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的緣故,總是走走停停,仔細觀察著周邊的土地與植物,時不時發出“啊”、“哇”、“哦”的驚歎聲。


    不知不覺他們進入了一處草甸,又在其中走了半日。前方卻又忽地變戲法般長出了幾座突兀的山峰。隻見山丘聳立,其中兩座最高峰間形成一狹長的山穀,山穀間為一片林木。林間紫氣氤氳,樹木碧翠。見到此林,狐瀾眉開眼笑道,“我們已到虢山,前方便是寓鳥林。”


    狐杋道,“寓鳥?是爸爸所說的知音?”


    狐瀾道,“正是。那寓鳥王十分爽朗豁達,瀟灑豪邁,又有俠義心腸。百年前與我在青丘山偶遇,頗為投緣,相見恨晚。此後雖各自忙活,不常往來,但也甚是想念。這寓鳥林是去靈烏秘境的必經之地,如今得以機會,我們必要前去拜見一番了。”


    聽聞此話,芮艿的心情一下子又明媚了不少,心想著這迴終於能見識些新鮮東西了。連忙跟上狐瀾的腳步。


    不多時便到了穀口外。此處再細看,此間林木甚為奇特,似木類竹,長有枝節,長不過八九尺,從主幹道枝葉末節都覆轍一層手掌薄厚的乳白色光華。


    芮艿道,“這樹長得真奇怪,一節一節跟竹子似的,但木質看著倒是結實蒼勁的很。”


    看著樹上附著的光華,柯振石想起之前狐桑說的植物會發光是因為同化靈力之類的話來,便道,“這樹上的光這麽亮,想必這樹的靈力一定很高!”


    “那當然,這可是靈壽木,是珍希之物。”狐桑道,“書裏說,這樹有兩個神奇之處,第一,這靈壽木最厲害的地方在於,老者以此杖助步,能敏思捷行、祛病延壽,故名‘靈壽木’;第二,若是靈獸被這枝木打折胳膊、腿後,那骨頭就再也接不上了。”


    柯振石驚奇道,“這樹有這麽厲害?那用來做個武器豈不是無敵了?打遍天下無敵手!”


    “用靈壽木做武器?”狐桑看著柯振石道,“此乃是吉祥之樹,怎麽能用它去做傷害生靈的武器呢?”


    柯振石被狐桑問得有些灰溜溜,便不再言語。


    狐瀾看著他們對話,陷入了沉思中。待到他再迴望向寓鳥林,臉色卻顯得頗為沉重。“雖此前也隻來過三五次虢山,但山中次次眾芳芬鬱,百鳥啁啾。現在,這林間除了偶爾颯颯的風吹樹葉聲,竟一絲蟲鳴鳥叫都沒有,好像全無生機一般,委實奇怪。”


    狐瀾眯眼看向前方看了會兒,臉色大變,“不好!寓鳥林該有寓鳥族靈力設下的結界,為什麽我看不見?”


    狐桑的鼻子在空氣中仔細嗅聞,“好像有一股血腥之氣!”


    “何止血腥氣,還有土腥味,像是……對,土螻身上的味道!”狐杋道。


    芮艿不由地想起了那個晚上的遭遇,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就這幾日的行進,芮艿感到自己隱約能感知到點什麽,比如這樹林裏的氣息。


    雖有狐桑說此林中木為祥樹,按照前幾天的經驗,如若真是友善之地,那她必然會在此處有洗心離俗、飄然無累之感。可眼前這片林子卻有一股陰森勁卻撲麵而來,讓她惴惴不安,於是便問道,“狐爸爸,你的朋友住在這裏?你如何聯係他?我們要在這裏等他出來麽?”


    狐瀾遲疑道,“今日確實有些奇怪,寓鳥王十分好客,不應如此。”


    正說間,靈壽木林間突然傳出一聲鳥叫,這聲音短促而淒厲,嚇了眾人一跳。狐瀾眉頭一皺,對狐杋道,“你和狐桑與他們在此等候,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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