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


    梅宴懵了好一會兒,這才抬頭,木然地看向這個一本正經的小徒弟。


    寶寶你認真的?活血?通絡?調經?止痛?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梅宴能猜到他的想法。她的第一反應是,簡直是太好笑了。


    結丹之後,女修士就和一些生理過程無緣了,也很難再生育。這或許就是天道的平衡——這是常識,是修行者的藥學書籍上都懶得寫的常識。


    但是這孩子把藥都配出來、送到她麵前了。


    梅宴的笑卡在喉嚨裏出不來。雖然這種誤會真的很搞笑,但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嘲笑任何人的心意!


    可是此刻如果不笑出來的話,又該作何應對呢?哭嗎?


    她的鼻子很酸,一種久違的感覺滿滿地堵在心裏,怎麽都出不去。或許是最近身體上的傷痛,讓她也變得感性起來了吧!


    她的眼睛開始發熱。她開始懂,為什麽天下那麽多父母,即使受苦受累,也要養孩子?或許就是因為,孩子可以讓你在突如其來的時候,收獲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梅宴雖然對沈魚很好;但不得不說,這種好,隻是出於對沈宣往日恩情的感念,還有就是自己做師父的本分。


    非要往深裏說,或許還有對她幾個已故徒弟的愧疚之心,想要在這一個小徒弟身上補償一些。


    但是,她沒有想過,這種僅僅出於責任的照顧,會得到這個孩子如此單純、赤誠的愛。這種猝不及防的迴報,讓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其實,她的本意隻是把沈魚帶到結丹,就可以功成身退。但是現在,梅宴覺得,為了這一片心意,她願意付出更多,甚至是自己的一切!


    “好孩子。”梅宴撫摸他的頭頂,這孩子好像長個子了;她使勁按才把這小腦袋按下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沈魚不情不願地低頭,師父怎麽了?按別人腦袋,會不長個子的。他緊緊地捏著手裏的藥瓶,異常緊張。這麽差的靈液,會不會被師父嫌棄?


    其實想想,梅宴在靈山派也是輩分很高的老牌修士,什麽樣的丹藥沒吃過,應該是看不上自己這點東西了。


    他本來想著自己改良了幾個古方,應該是會有用的,但是師父這個樣子讓他開始迅速失去信心。


    梅宴不知道他心裏的忐忑,隻是恍惚了一會兒,就迅速調整好了情緒,把那藥水一飲而盡。


    她抹了一把嘴角,順便抹掉眼角的淚光,這才托著沈魚的小腮幫,彎著雙眼看著他:“謝謝你。”


    梅宴蹲著身子,真誠地表示謝意,這讓沈魚有點莫名地自豪起來,臉上卻更紅了:“我、我孝順師父是應該的。”


    “你最近都在忙著給我配藥嗎?”


    “不全是。”還學了一些小術法,不過主要精力都在這上麵。


    梅宴點頭,感受著靈液的藥效化開,順手捏了捏他兩頰的嬰兒肥:“很管用。”


    她能感覺到,藥裏麵加了止痛的藥草,但是分量明顯不夠。反正她都已經習慣了,這裏麵有徒弟的心意,這分量就很足夠了!


    沈魚聽到她對藥效的肯定,終於放心地笑出來,開心地攥緊小拳頭:“師父,我以後都給你配藥,一定要治好你。”


    梅宴更加無從招架,看著這張認真又雀躍的小臉,突然想起,當初天雨蓮似乎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這是一個未完成的誓約,冷不防重新提起,梅宴感到心裏一塊瘡疤突然被揭開,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時過境遷,萬千感慨都變成了一個心酸的笑容,她拍拍沈魚的腦袋:“好,我徒弟最聰明,一定會好的。”


    沈魚得到了讚許,激動地雙頰紅通通,害羞地壓住快樂,轉身趕緊跑走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太過於緊張,出了一身的汗,就像在高空轉了一圈一樣。


    他很害怕師父諱疾忌醫,拒絕自己的治療。這樣就好辦了,可以為師父盡心,他的小心髒裏充滿了歡欣,看書、配藥都更有勁頭了!


    從這以後,梅宴每到那兩天也不再完全消失,而是照常迴來盯著他按時吃飯。而沈魚就一直纏著她每日都要把脈,想要改良出更好的藥方,盡量把這個毛病一次根治。


    脈診需要一定的經驗,沈魚雖然不懂,但是他直接跳過了這些積累,學會了使用靈力探查——他的靈脈最接近於自然的天地靈氣,探查傷病很好用。


    讓他奇怪的是,師父體內靈氣,似乎沒有任何的異常。用靈力探查能夠感覺出來,劍修的體魄真強得不像話,按理說,這樣已經很健康了,不該有那種毛病啊!


    他很疑惑,然後更加執著地尋找原因。梅宴給他喂飯的過程中,沈魚也在給她喂藥,甚至每天都換藥,進行日常調理。


    不過,一直被喂了三個月之後,梅宴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徒弟,你就給我配止疼藥就行,所有可以止痛的藥草,加大量,不要管原因了。”


    這個建議遭到了沈魚斷然拒絕:“那不行,止痛需要治痛,尤其是這種可能跟體質有關的毛病……雖然現在不是病,但是不調理以後會有影響的。”


    “這還能有什麽影響啊?”對著這個小祖宗,梅宴也是有苦難言。


    為了哄自家徒弟,她一直耐著性子,甘當試藥人。


    可這孩子似乎是魔障了,不達目的不罷休。偏偏觀察力又那麽敏銳,她隻要有一點兒不舒服,掩飾得不夠到位,都會被看出來!


    梅宴勉強堅持到現在,已經瀕臨崩潰:她已經喝過幾十種顏色質地味道都各有千秋的奇怪液體了,這孩子,不能再慣著了!


    “徒弟,我跟你說實話吧。”這天,梅宴端著一碗全新品相的、顏色已經很難形容的靈液,麵色嚴峻,決定攤牌。


    “築基之後的女修士,就很少再有月信,結丹之後就完全不再有,也很難懷孕……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嗯?”


    沈魚眨著眼,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茫然許久,他在師父嚴肅的表情和語氣中,感受到了那種急迫的真誠。


    “不……不是?”小徒弟難以置信地歪著腦袋,疑問,困惑。


    梅宴沉重地強調:“為師真的不是痛經。”雖然這種事有點不好意思,可事到如今,必須說清楚!


    意識到自己可能搞錯了的同時,沈魚幾個月來的信仰開始崩塌:“那你、你那是怎麽迴事?”


    “我身上是舊傷。”梅宴歎氣道,“是魔淵戰爭留下的舊傷了。說起來複雜,那時候我的合體期元神被剝離,隻保下一個金丹。陰陽失調是真的,但是這傷,不是吃點兒藥就能好啊。”


    沈魚皺起眉頭,還是不太相信。


    多日把脈,他可是很清楚的:即使是症狀發作的時候,梅宴的靈脈可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這怎麽可能是傷?


    “怎麽說呢,簡單的講,我的元神不完整,壓不住兩儀輪,所以那東西不高興了就要給我作亂。不會傷到我,但是在那期間,充盈的靈氣會讓我很難受。”


    梅宴扶著額頭,繼續解釋自己的行為:“我去火池子裏麵泡著,就是去壓製體內的靈力。火靈漿裏麵溫度高,比陰極泉的泉眼會舒服一點……絕對不是因為什麽氣血不通。”


    沈魚陷入了沉默。


    根據他所熟知的這部分醫理,這個解釋可能是真的——同時這也解釋了他這幾個月為何會徒勞無功,因為治療方法根本就不對!


    意識到這個問題,沈魚的臉色就像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見地灰敗下來。梅宴看著他這個樣子,有點心虛:真相,對他傷害這麽大嗎?


    唉,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就告訴他好了。本是出於好意,讓他給自己“治”了這麽久,但是這樣反而是讓他白忙活一場。


    無良師父頭一次感到了濃濃的愧疚。若是自己忙了幾個月,卻發現被騙到了完全錯誤的方向,也會很傷心的吧!


    梅宴本來以為,任他擺布、聽話喝藥,就是對自家小娃娃最大的支持。


    這麽會疼人的乖徒弟才十歲,是個剛入門的新手藥師,她難道就直接說,我這是破罐子破摔、早就沒得救了嗎?


    但是沈魚明顯是很不喜歡這種刻意隱瞞的、深沉的愛。


    他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神色變幻,從剛開始的天塌了一樣,逐漸有了濃烈的情緒,現在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憤怒,奶兇奶兇地瞪著她,就差直接說“我恨你”了。


    “生氣了啊?我不是故意瞞著你。隻不過,這個傷真的很麻煩的。”梅宴伸手摸他的腦袋,這孩子就是這樣,有什麽不高興的,基本上摸摸頭就能哄過去。


    但是沈魚卻一把拍開了她的手,把梅宴嚇了一跳。小孩惡狠狠地看著她,捂著嘴巴開始哭,梅宴被嚇得麻了爪子,她這還是第一次摸摸頭被拒絕。


    “誒,真生氣了?你……別哭啊。”梅宴心虛地左看右看,企圖直接抱抱,來安撫小孩子。“我這不都一直都配合你吃藥的嗎?你那些藥挺好用,真的,都是很好的靈藥。”


    沈魚卻更生氣了,直接把她推開:“你寧可忍著疼,也要騙我!”


    咦,竟然是因為這個生氣嗎?梅宴失笑,攤開手故作輕鬆地道:“我沒事的,二百多年了,早就習慣了。”


    “二百年都這樣!”反而哭的更厲害了。


    “唉……知道你會心疼人,跟你親娘一樣。”梅宴歎息,虔誠地合掌認錯:“為師錯了,害你白辛苦一場。你有這個心,我已經很高興了,真的。”


    沈魚抽抽噎噎地,還是執著地追問:“二百年都這樣?”


    梅宴摸摸鼻子,趕緊說實話:“沒,剛受傷的時候,在天雨蓮那裏調養過一段時間。也是在那時候修迴了元嬰,一直都還好。最近,這不進階了嘛,才又開始出問題。”


    她現在是知無不答,不敢再有一點兒敷衍。沈魚似乎是相信了這個解釋,抹著臉抽答答地努力止住哭,卻不太成功;感到很沒麵子,他羞惱地紮進了師父胸前。


    梅宴撫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聽見他悶悶地問:“你是為了我才進階的嗎?”


    “不是不是。”她趕緊否認。


    但是熊孩子一抬頭,直接指責:“你騙人!”對師父這種習慣性騙人的家夥,問話的時候要聽著心跳。


    梅宴的臉都變成了一個囧字,她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孩子練出了一身看破自己謊言的本領!


    “好好,你說是就是,你別哭了啊孩子,衣服都讓你哭濕了。”


    她的前襟已經洇開了一大片水,涼颼颼的——這麽能哭?這孩子水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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