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苗叔吧嗒抽了一口老眼袋,冷冷掃了一眼嗚嗚直哭張二毛:“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


    “自己犯的錯,自己承擔後果;”


    “以往我嘴皮都要磨破了,半句不聽勸;”


    “今天也就是薑書瑤同誌脾氣好的,但凡換個餘部長的家裏人,你看能輕饒他不;”


    “白長這麽大了,一點不會察言觀色;”


    “人薑書瑤同誌,從接到堆堆坪荔枝出問題後,不辭辛苦找農科院想盡辦法解決問題;”


    “他個癟犢子倒是好了,直接一拳打餘部長的眼眶上;”


    “要是打到眼珠子,保不齊他就得去坐牢了;”


    “一口一個阿爺病重需要去帝都,他阿爺有他這麽一個性格衝動的孫子,說不定病情也有被他氣出的成分呢;”


    殺人誅心;


    苗叔的這話,無疑是在張二毛的心上揦開一個口子,還撒了一把鹽了;


    以往他看著張二毛跟著爺爺過活,日子清苦,沒少關照過;


    可他個混蛋玩意呢;


    因為衝動的性子,可沒少跟別人打架;


    要他說呀,挨了薑書瑤一巴掌,要是能把他扇醒了,也好;


    韓書記:叔,你之前可是護的跟眼珠子一樣,我真懷疑你是在誆我;


    正說著,薑書瑤剛好帶著陳紅旗走了過來。


    韓書記急忙拿起手中統計好的名單,遞給薑書瑤:“薑同誌,你看看,都在這裏,有三分之一的人家不願意,剩下的,除了張二毛的,我都統計上了;”


    少了三分之一呀,倒也在情理之中;


    薑書瑤接過名單裝進口袋裏,這才意味深長的看向苗叔和韓書記道:“無妨的,有幾家算幾家;”


    “沒來的這些,三天後,把款結清後,就不用再接觸了;”


    “在名單上的這些,以後就是外貿部的重點扶持對象;”


    “合作嘛,畢竟也要經得起考驗;”


    聞言,韓書記剛想點頭,卻被一旁苗叔一個健步搶先,激動的拽著薑書瑤的胳膊,顫抖的開口:“娃娃,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款可以結清?是考驗?”


    “那……”


    到底還是苗叔,一點就透;


    薑書瑤看著眼前激動的頭發花白的老人,眼眶裏隱隱閃出淚花來,直接抬手撫上他斑駁粗糙的大手:“三天後,您和韓書記,一起來部裏;”


    “至於其他的,您沒問,我沒說,咱們悶聲掙錢就行;”


    “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霎時,饒是穩重如苗叔,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仍舊不忘頻頻點頭;


    也是了,堆堆坪剛接到單子,荔枝就遭到破壞,險些交不上貨;


    今天貨都上船了開走了,還能發生爆炸;


    背後的黑手,可一直盯著他們呢;


    苗叔自然知道厲害,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欣喜若狂的抓著她的手腕:“娃娃呀,謝謝你,也謝謝餘部長他們;”


    “有你這句話,鄉親們的日子,就有盼頭了;”


    “你放心,從今往後,堆堆坪,絕對不給你們拖後腿;”


    說著,苗叔撒手轉身走到張二毛跟前,揚起手中老眼袋狠狠地抽了兩下,“你個癟犢子,你可真是氣死我了;”


    “等我迴去的,我告訴你阿爺去,看他不收拾你;”


    張二毛的一身反骨上身,剛想梗著脖子叫囂,就被苗叔眼中滾燙的熱淚灼的心頭生疼;


    頓時,張二毛的哭聲更大了;


    *


    羊城;


    仁慈醫院門口;


    陳紅旗看著身後一路跑著跟過來的張二毛,忍不住嘖了一聲,“嫂子,要把他趕走麽?”


    起先他沒趕人,也是想殺殺張二毛的銳氣;


    哪能想到,這混小子,自打沙貝碼頭,就一路跟在他們的自行車後,跑著跟到醫院;


    雖然氣喘籲籲,可半點沒有停下的意思;


    薑書瑤連個頭都沒迴,支起自行車,抬腳就往醫院走去:“不管他;”


    “紅旗,你去忙你的,貨不夠了,隨時和我說;”


    強種是吧?


    她薑書瑤,有的是法子治他;


    聽到薑書瑤的交代,陳紅旗思索再三,自行車掉頭,往倉庫方向騎去;


    等迴頭他手裏的通道都打通了,到時候再和薑書瑤協商吧;


    眼下還隻是個想法,他和薑書瑤說啥?


    畫餅這種事,他可不幹;


    片刻,醫院的二樓的病房裏,薑書瑤剛到門口,就聽到病房裏蘇秀禾噗嗤的笑聲:“餘清輝,你擋啥擋?你擋住我就看不見了?”


    “嘖嘖,這些年,就沒挨過別人的拳頭吧,滋味咋樣?酸爽麽?”


    被點名挖苦的餘清輝,直接無視蘇秀禾的嘲諷。


    反而看向臉色依舊蒼白的宋稼憲,扯出話題:“稼憲,你還沒說你咋溺水了呢?”


    “你水性不是一向挺好的?”


    一聽部長問到關鍵問題,宋稼憲陡然坐直身子,表情格外嚴肅的開口:“部長,我發現了箱子裏其實是……”


    就在這時,門外的薑書瑤推門而入,“還是我來說吧;”


    話音落下,薑書瑤反手鎖上門,幾步走到餘部長跟前,靈動又深邃的眸底一抹歉意閃過:“部長,其實,我瞞著您幹了一件事;”


    “我說了,您可不許生氣;”


    早在宋稼憲要開口的時候,餘清輝的一顆心就提到了喉嚨處;


    此刻再一聽薑書瑤的話,他的小心髒砰砰砰的狂跳起來,幾乎要飛出胸膛,眼裏也徹底慌了神,深吸好幾口氣,這才咬著後槽牙開口:“你先說;”


    薑書瑤哪裏還敢隱瞞,直接把白旌旗追殺她開始,到白家炸了貨船的全過程,全部講了出來;


    聽的房間裏三人,尤其是餘部長,震驚的瞪大了眸子,“所以,咱們的貨,沒被炸?”


    “已經成功運輸出去了?合作方已經取到貨了?”


    薑書瑤連連點頭,“在您被打之前,我已經和對方通過電話了,確認取到了;”


    “至於今天被炸的貨,隻是重量相當的土塊而已;”


    “不過這件事,沙貝碼頭的東家遲燼,幫了咱們大忙,往後咱們可得……”


    薑書瑤的一句話還沒說完,被蘇秀禾一個健步拉住,淚眼朦朧的上下打量著:“你這孩子,遇到這麽危險的事,咋不和我透露半個字?”


    “身上傷著沒有?”


    說著,蘇秀禾直接把炮火對準餘清輝:“姓餘的,你還是人麽?你腦子裏就隻有你的貨你的合作麽?”


    “你沒聽見書瑤被追殺兩次麽?”


    “我不是借了兩個人保護你麽,怎麽一個字都沒和我說?”


    “不行,我要去找老頭子算……”


    ‘賬’字還沒說出,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蘇秀禾垂下頭慌忙的去擦眼淚;


    薑書瑤轉身走過去打開門,一抬頭正好瞧見來人身形高大威猛,隻是站在那裏,一股無形的威壓就壓迫過來;


    陌生、蒼老、斑駁的臉上,被歲月侵蝕後仍舊浮現出堅毅不屈、剛正不阿的氣勢來;


    薑書瑤心頭微微顫了一下,急忙穩住心神,禮貌的開口:“同誌,您找誰?”


    豈料對方隻微微蹙眉,視線落在薑書瑤的臉上;


    漆黑的瞳孔裏,狂風暴雨唿嘯著而來,看上去陰沉又恐怖:“你就是薑書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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