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訓練家的話,沙奈朵露出了略顯驚詫的神色,它鬆開了訓練家的臂彎,後退一步,雙手提起裙擺,接著微微屈膝,含笑低頭,朝秦真行了一個再標準不過的提裙禮。


    秦真一愣,他是來挑戰道館的,對方如此禮數周全,自己這邊要是傻乎乎沒禮貌,那可就落進下風了,於是他翻身下車,在密勒頓身旁站直了,遠遠的朝沙奈朵行了一個抱拳禮。


    “奈~”沙奈朵朝秦真微笑點頭,接著它轉過身,背起手,朝自己的訓練家連連眨眼。


    “多管閑事!”


    青城館主無奈的斥責了一聲,抬手一指戳向沙奈朵的額頭,沙奈朵笑了笑,坦然受了這一戳,它順著訓練家的力道飛了出去,像是沒有重量般的飄向背負補給物資的巨熊。


    沙奈朵離開了,青城館主轉頭望向秦真,表情看起來頗為尷尬。


    “同學,實在是對不起,你快迴到摩托蜥上去,那家夥是故意的,你不要理它。”


    “故意的?故意什麽?”秦真一臉懵,他低頭打量腳下的土地,難不成自己腳下有什麽陷阱?


    “沙奈朵對你行禮,就是想讓你從摩托蜥上下來。”青城館主猶豫了一下,見秦真一直好奇的盯著自己不放,才接著說:“牽馬墜蹬,你學過這個詞吧?它不想看見我那樣,哪怕隻是形式上的。”


    “……”


    長長的沉默,最後,秦真麵無表情說:“哦。”


    還能說什麽呢?哪怕同樣是被自己的精靈所深愛著的訓練家,但看到青城館主那張滿含歉意的臉時,秦真的腦海裏還是不可抑製的產生了一個想法:


    ——殺了,兩個都殺了,一個丟在這兒,另一個帶下山,丟到山溝溝裏去。


    ………………


    秦真最後還是沒有迴到密勒頓的背上。


    人家堂堂館主的王牌精靈主動向一個新人訓練家屈膝行禮,僅僅隻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訓練家,你會對這樣美好的感情感到羨慕甚至嫉妒,但又怎麽舍得在不過舉手之勞的情況下拒絕成全?


    翻過長長的山坡,秦真和青城館主並肩踏上台地。


    “這裏就是臨時營地了,海拔太高,條件簡陋,還請多多包涵。”


    秦真沒有說話,他正忙著找背包裏的那兩瓶罐裝氧氣,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到4500米的高海拔地區,不運動還好,一動起來就感覺身體不適,缺氧,腦袋裏昏昏沉沉的。


    趁著吸氧的功夫,秦真目光掃過整片台地,這裏確實很簡陋,一個石頭壘成的火堆,一個已經點了燈的白色帳篷,還有一潭積雪融化的淺淺水池,便是這個營地的全部。


    “現在天已經黑了,幹脆在這裏留一夜吧,我這兒還有多餘的帳篷。”青城館主說:“四姑娘山夜裏會有野生狃拉襲擊遊客,下山不安全。”


    秦真點了點頭,沒有拒絕,這正合他意,從錦官市到四姑娘山腳下,再到這個營地,一路上舟車勞頓,不管是他還是精靈們都不是最佳狀態,不如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奈~”


    這時,沙奈朵迴來了,跟著它一起迴來的還有洋蔥、白菜、土豆、蘿卜以及兩盒午餐肉罐頭,應該是從巨熊那裏拿的,這些食材浮在空中,很神奇的依次列隊排好,就像一列小火車,隨著沙奈朵一起直撲營地中心的火堆。


    而更神奇的還在後麵,就好像有看不見的刀刃疾閃而過,那些食材在秦真的注視下翻轉、去皮、然後在空中解體成大小適合的小塊,沁人心脾的蔬菜清香彌漫開來。


    青城館主上前想要幫忙,但人剛走到沙奈朵身旁,還沒來得及開口,臉就被親了一下,隨後無形的力量將他抬起,舉重若輕的送迴到了秦真身旁。


    “剛才那是……精神利刃?”秦真忍不住問。


    “沒錯,是精神利刃。”青城館主點了點頭。“畢竟你們也知道,我每年都有一兩個月要呆在這邊,久而久之,沙奈朵也就學會了把精神利刃當菜刀使。”


    秦真點了點頭。“舉重若輕,真的很厲害。”


    “要說厲害,可比不過同學你,你還沒成年吧?這個年紀就開始獨立執行聯盟任務,前途不可限量啊。”青城館主轉過身來,讚歎著伸出手:“認識一下,顧長風,今年二十九,超能係訓練家,錦官市青城道館的館主。”


    “秦真,再過兩個月就十八歲了。”秦真伸手和他握了握。“不過顧館主,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什麽,我不是補給小隊的成員,而是跟著補給小隊上山,來找你進行道館挑戰的新人訓練家。”


    “道館挑戰?”青城館主一愣。“那帶你上山的人呢?”


    這時,巨大的黑影從秦真背後緩緩升起,巨熊背著小山般的物資踏上台地,它解下負重,放在兩人身邊,自己則慢慢走到火堆旁坐下,夜風吹過,鬥笠前蒙麵的黑紗動也不動,和主人一起穩固如山。


    “喏。”秦真朝巨熊的背影抬了抬下巴。“就是這隻霸道熊貓帶我上來的。”


    “它不是你的精靈?”


    “當然不是。”


    “精靈獨自運送補給?這怎麽可……”


    青城館主的聲音突然消失,他的目光凝固了,凝固在巨熊那雙被火光照亮的皮手套上。


    一、二、三、四、五……那是一副人類也可以穿戴使用的五指手套。


    …………


    吃過宵夜之後,青城館主和他的沙奈朵一起動手,幫秦真立起了一頂黑色的帳篷。


    隨著照明燈一盞一盞的熄滅,營地漸漸陷入了寂靜。


    巨熊依然坐在火堆之前,靜靜眺望著頭頂的雪峰,火光匍匐在它的腳下,將雄偉的影子投影在冰雪之上,這一刻它渾然如古廟中端坐神台的金剛,威武雄烈,唿吸風雷,叫諸天妖魔皆不敢放肆。


    瞬間移動的波紋悄無聲息在巨熊的麵前展開,青城館主從中走出,在巨熊側邊坐下。


    “那個……”他盯著那黑沉沉的鬥笠黑紗看了許久,最後慢慢的出聲問;“是您嗎?”


    巨熊沉默了兩秒,最後“刷刷”的寫字聲響起,一張紙條遞了過來。


    ——我的破綻?


    “您的手套,五指的皮手套。”顧長風抬起自己的右手,輕聲迴答說:“那位姓秦的同學對霸道熊貓不熟悉,可我從小在錦官市長大,霸道熊貓們就像我的兄弟姐妹,我太了解它們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五根手指的霸道熊貓。”


    ——是嗎?原來如此。


    顧長風緊盯著巨熊,他的聲音此時聽上去頗為幹澀。“既然您出現在這裏,那是否意味著幺妹峰上的那位……”


    長長的沉默。


    最後,兩張紙條被遞了出來。


    ——不確定。


    ——但是邪氣,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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