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樓。


    這是秦真眼前這座建築的名字。


    秦真上前兩步,從窗戶的縫隙中往裏麵望,看見了紅木桌椅、銅製的茶水爐、複古的點心推車,還有一副對聯,但被桌椅擋住看不清全貌。


    這似乎是一座三層的茶樓。


    “嘶——不對勁啊。”


    秦真從背包裏拿出紙條,看了看上麵抄寫的地址,又抬頭看了看門牌號,接著前後左右的掃視了一圈,最後困惑的抓起了後腦勺。


    “這是白雲道館的地址沒錯,可是道館呢?”


    秦真試著推了推門,無果,這時他想起剛才看到的紅木桌椅,上麵一塵不染,不像是沒人照顧的樣子,於是他嚐試著敲了敲門,喊了一聲“老板”。


    片刻後,茶樓深處傳來了迴應,是清亮的少女聲線,遠遠的聽不太清。


    “丟雷啊!咁大聲作咩!?”


    秦真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麽,但這時候能遇到個活口總是好的,於是他又敲了敲門,用更大的音量喊道:“老板!?”


    這一下效果拔群,一連串“吧嗒吧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刷”的一下,大門中開,一張殺氣騰騰的小臉撲進了秦真的視線。


    “吵吵吵吵你老母啊!中午唔使訓啊!你個撲街冚……我靠!”


    怒罵聲到此便戛然而止了,從茶樓裏衝出來的女孩呆呆的望著秦真近在咫尺的臉,她愣了差不多兩秒,忽然一低頭,使勁搓了搓臉,再抬起來的時候,已是花兒一般美麗的微笑。


    “靚仔,飲咩茶啊?”


    “……”


    秦真後退一步,這才看清麵前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短發姑娘,堪堪隻到他的胸口,小姑娘眼神靈動,臉嫩得好像一方軟玉,五官雖然精致,但顯然還沒長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年紀,正處在蘿莉和少女的分界線上。


    見秦真一臉懵,這大蘿莉又換了字正腔圓的東煌官話,軟軟的問:“哥哥,吃早茶不啦?”


    “你……”秦真驚疑不定的問:“剛才是不是在罵我?”


    “怎麽可能呢?那是我們這邊的方言,是祝人身體健康全家幸福的。”


    “可是我明明聽見你說撲街……”


    “好啦好啦,快進來,我請你飲茶道歉好吧?”大蘿莉“嗖”的一下竄出門,溜到秦真身後,不由分說的就把他往茶樓裏麵推。


    “抱歉,老板,我不是來吃早茶的,我沒錢。”


    “都說是我請了,不收你錢!免費的!快進去!快進去!”


    這蘿莉身材貧瘠,力氣卻不小,秦真被推得一晃,險些一頭栽進眼前的茶樓裏。


    “重點不是早茶,老板。”小秦同學連忙氣沉丹田,原地紮了個馬步站穩。“我是來挑戰白雲道館的,請問……”


    “這裏就是白雲道館!”大蘿莉飛快的說。


    秦真表情一頓,生根般紮在地上的腳忽然鬆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茶樓,秦真的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剛才沒有看清的那副對聯上。


    ——為名忙,為利忙,忙裏偷閑,飲杯茶去。


    ——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拿壺酒來。


    “哥哥你坐,我去給你倒茶拿點心。”


    大蘿莉踮腳攀住秦真的肩膀,將他摁在一張紅木桌前,接著轉身,腳步輕快的鑽進後廚,不多時,便捧著一個小盅迴轉。


    “鴿子蛋竹笙湯一份!請用!”


    秦真低頭看了一眼,看見碗中湯呈琥珀色,清澈如水,一眼過去甚至能看到湯底晶瑩剔透的鴿子蛋,顯然是一盅極精彩的好湯。


    他抬起頭,一個謝字正要出口,卻發現麵前空空,左右一掃,才在後廚的入口處找到大蘿莉的身影,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又去了那邊一趟,現在剛剛出來,手中的托盤裏擺滿了蒸籠和骨瓷碟。


    “四色水晶蝦餃一份!”


    “蒜香蒸排骨一份!”


    “栗茸天鵝酥三件!”


    “脆皮鮮蝦腸一份!”


    “薑汁雞蛋散一份!”


    “鮑汁鳳爪一份!”


    秦真呆呆的坐在桌前,眼看著麵前的空檔漸漸被各種粵式茶點所填滿,不禁被大蘿莉的豪氣給鎮住了,心說這是什麽道館……粵式早茶道館?想見館主得先吃十碟鳳爪十盤腸粉十籠蝦餃外加十個叉燒包?


    “最後是普洱茶一壺!好啦!快趁熱吃吧!”


    大蘿莉放下茶壺,在秦真對麵坐下,手撐臉頰,笑眯眯的盯著他看。


    秦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沒有說什麽,人家姑娘請自己免費吃大餐,想看就看吧,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


    他望著滿滿一桌的茶點,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問:“老板,可以再加一桌相同的菜品嗎?我可以付錢。”


    “嗯?”大蘿莉動作一頓,疑惑的看了過來。“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她雙手一撐,從椅子上跳下,抬腳就往後廚方向走。


    “夠了夠了!”秦真連忙起身攔住她。“我是買給我的精靈搭檔的。”


    “可你剛才不是說沒錢吃早茶嗎?”大蘿莉瞪眼。


    “自己吃是沒錢。”秦真撓了撓頭。“但給精靈存的營養錢還是有一點的。”


    這句話讓大蘿莉愣了半晌,她沉默許久,最後踮起腳,很認真的拍了拍秦真的肩膀,用一種“你很不錯,姐很欣賞你”的語氣說:“你的精靈我也請了,讓它們出來吧,今天白雲樓裏的茶點隨便你們吃。”


    …………


    蛇、狗、還有蜥蜴在白雲樓的大堂正中央排排坐,麵前是兩張拚合起來的紅木桌,上麵鋪滿了各式茶點。


    密勒頓和卡蒂狗埋頭大嚼,這倆貨生活在愛吃辣的潭州市,但對清淡的粵式茶點卻沒有一丁點的抗拒,隻嚐了一口就立刻被那鮮美細膩的味道給征服,這時候正吃得渾然忘我天人合一。


    三隻精靈中唯獨藤藤蛇沒有動靜,小蛇坐在兩個隊友中間,沉默的捧著一隻被咬了一口的蝦餃看,她維持這樣石化般的姿態已經接近半個小時了,像是高僧坐禪時忽然遇到了性命根本,又像是遭受到了什麽沉重的蛇生打擊。


    秦真和大蘿莉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邊,手裏各捧著一杯普洱茶。


    “老板,你之前說這裏就是白雲道館,請問白雲館主在哪裏?”


    聞言,大蘿莉得意的哼笑了一聲,她放下茶杯,點了點自己的鼻子。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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