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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亂間,想也不想的直接繞到旁邊的高石之後。


    長石林立,恰好容身。


    她屏住唿吸聽著那似有還無的聲音,近了,更近了……


    衣褶窸窣,即便飛瀑聲聲,亦是如此清晰。


    她躲在石後一動也不敢動,聽著那聲音時走時停,最後,坐在石凳上。


    會是誰?


    心中雖然仍不斷翻騰那個名字,可是……真的是他嗎?他來幹什麽?


    心跳轟隆,已掩蓋了那邊的一聲一息。她不停的告訴自己要鎮定,鎮定,不停的憤怒此刻的驚慌失措。


    怕什麽?慌什麽?那個人已經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況且,你就真的肯定是他嗎?


    叮叮……


    什麽聲音?


    她豎起耳朵。


    聲音清脆,仿佛是筷子敲擊盛水的瓷碗。


    她聽了一會,忽的睜大眼睛……這調子竟是……《醉一場》……


    那日,他手持細枝敲打石盞邊緣,她靈機一動,且歌且舞……一切是那麽美好。


    不覺間,淚濕兩腮;不覺間,樂聲已停。


    她強止住哽咽,偷偷的探出頭去……


    月色長袍,斜倚石旁。雖隻看到個側影,那種震驚與喜悅仍如洪水一般頃刻間將她構築多年的冷漠與決絕衝毀,有那麽一瞬,她甚至看到自己繞過長石,向他奔去……


    然而終不能……她的指死死的摳住石縫,生怕一鬆手,就真的向那人飛過去了。


    叮……叮……


    沉寂良久,他丟了手中的細枝,抓起酒壇猛灌一氣,然後頹然的倒在桌旁。


    又是良久,輕笑一聲:“我卻忘了,原來這醉醒石上是不醉人的……”


    拎著酒壇站起,緩緩步到崖邊。


    落日餘暉攪著輕霧將他籠罩其中,他整個人仿佛半懸在空中,隨風輕移。


    一邊走,一邊喝酒,看得程雪嫣冒了一身冷汗。


    你在搞什麽鬼?萬一來個失足墜崖我這唯一的證人還不得成了嫌疑犯?你是不是怕沒人陪葬啊?


    正咒罵著,卻見他身子一搖……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驚唿出聲,卻見他猛的轉過身,向這邊看來……


    如果心可以掏出來的話現在一定是被她攥在手中擠爆了。


    但見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真是喝多了。”卻是一步步向這邊走來……


    完了……完了……


    是擔心?是恐懼?是喜悅?


    她的血液齊齊湧到頭頂,卻是一動也不能動,看著他走近……


    “浩軒……啊,浩軒,你在幹什麽?”


    有聲音突然炸響,緊接著,一個墨色的人影飛撲上來,一把按倒顧浩軒,兩人齊齊跌倒在地。


    “咣當……”


    酒壇子也碎了。


    “江渚,你這人……”顧浩軒哭笑不得。


    “你就是有什麽想不開也不能……”韓江渚依然大力死壓著他。


    “你放心,沒有找到她,我還不能死……”


    韓江渚猶豫半晌,似是在猜他此言的真實性。


    這二人一黑一白,一上一下,一壯碩一秀頎……頗令人延伸想象。


    顧浩軒歎了口氣,勉強坐起身:“好好的一壇酒,被你糟蹋了。”


    韓江渚這嗜酒如命的人也對著滿地熏香咂嘴:“我還以為你……”


    “你不是去程府參加擺金盞了嗎?怎麽……”


    “這不是想見你嗎?我迴來這麽久,你也不去看看我,我去登門拜訪你又總不在,今天又是如此,我估計你大概就是上這來了。你說,咱們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粗枝大葉的韓江渚的幽默略顯笨拙:“哈哈,如今,你也有胡子了……”


    顧浩軒拂落長袍上的浮塵碎葉,默坐桌旁。


    韓江渚沉默半晌,也坐了下來。他的性子向來是直來直去,如今卻也揣著小心試探問道:“你……還在找她?”


    歎息,無語。


    “每次我去找你,小喜都哭喪著臉說你出去尋人了,這麽多年……我聽說你去年八月十五在畫舫中見對麵舫中有一人極似她,情急之際竟跳下水遊去,如今帝京的人還在津津樂道……”


    “誌兒可好?”顧浩軒打斷他的歎息。


    “好,那小家夥,和我小時候一個模樣。”韓江渚頓時喜形於色。


    “有時我想,如果她跟了你……”


    “浩軒,緣分這東西誰也說不好,有時你以為它來了,卻隻是個影子,你以為它走了,卻給你個出其不意……”


    “江渚,想不到你這隻會帶兵打仗的家夥還能說出這一套道理,嫂夫人調教有方啊!”


    韓江渚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我是想說,你這樣尋尋覓覓卻三年無果,可是某一日或許一迴頭……”


    顧浩軒一迴頭,正正往這個方向看過來,程雪嫣的心當即砸到了地上。


    “那個某一日隻在夢裏吧。”他苦笑。


    “你們不是定了六生六世的情緣嗎?或許……”


    “或許下輩子重逢?”


    “不,我是說……”韓江渚咬咬牙:“真沒想到好好的一段姻緣竟會變成這樣……”


    “我雖不信天意,可有時……”顧浩軒黯然道:“或許是我應得的吧。”


    “如果你找到她,你會怎樣?”


    “找到她?我能找到她嗎?我不知道該怎樣……”聲音愈發低沉。


    “我記得你當年凡事都能想出個主意,如今怎麽……我雖不曉當日之事,可憑我對你的了解也知事出有因,若是能夠當麵講個明白……”


    “我沒什麽好說的,當時的確是打定了主意趕她走!”


    程雪嫣的手猛的攥緊了那花束,花莖上的尖利刺入掌中卻渾然不覺。


    韓江渚擱在醉醒石上的拳頭緊了又緊,突然一下砸下去:“浩軒,其實她早已迴到程府!”


    程雪嫣眼睜睜的看著顧浩軒的後背猛的一震。


    “你……騙我……”他的聲音仿佛如山穀流嵐般空虛飄渺。


    “我怎麽騙你?今天倉翼親口跟我說的……”


    程雪嫣的手開始發抖,老哥啊老哥,你這個叛徒!


    “隻是他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況且她也不想……”


    話音未落,就見顧浩軒騰的站起往洞口跑去。


    韓江渚猶豫片刻,大概是在出賣程倉翼和幫助顧浩軒二者之間權衡輕重順反思在自己心中哪個朋友更重要些,但終沒有結果,於是拍拍腦袋,大步跟上。


    程雪嫣坐在石後,已是石化。


    他去程府找她了?她該怎麽辦?怎麽辦……


    卻陡然怒起來。他還找她幹什麽?剛剛明明承認就是要趕她走的,如今又是為的什麽?反悔?為什麽反悔?你以為說幾句好話我就心軟了?我不是三歲小孩,任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高興與否全憑你的一時興起加以決斷?現如今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何苦委屈自己欺騙別人?出爾反爾,予取予求,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把你自己當成什麽人了?


    越想越氣,驟然後悔剛剛怎麽沒有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一通臭罵。


    她激動了半天,待平靜下來時方發現星辰滿天,銀輝耀耀。


    這一驚,嚇走了大半的憤怒。


    她急忙挪出來,疾奔洞口而去。


    跑了幾步,摸摸袖子……火折子不見了……


    天啊!


    她定定的站在洞中,一時失措。


    肩上忽然環來一隻臂……冰冷卻堅定。


    她嚇得差點尖叫出聲,卻驀地聞到一股淡淡的甘甜之香,心忽然就安了。


    也不掙紮,就這樣任他護著一路前行。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不照亮,是和她一樣將火折子弄丟了嗎?路卻是極熟的,竟沒有像她來時一般磕磕絆絆,倒似走的是陽關大道。


    他們很快出了洞口。


    他不動聲色的放開她,她便頭也不迴的往山下走去。


    她知道,即便不迴頭,他也會跟在身後;她知道,無論她幹什麽,走到哪,他都會默默的看著她,一旦她遇了難,他便會第一時間出現,就包括她如今所謂的成功都與他脫不了幹係,就像那夜她所看到的,廣陵王府的密室裏,滿滿裝著的都是她的傑作……所以,她才會這般有恃無恐。她不得不承認,是因為他的關注,他的保護……雖是無時不在,無微不至,卻不令人感到窒息。


    於是,她有時是很有點小驕傲的。而因為他的保護而有所倚仗,她又不得不一次再一次的打消他對她的保護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怪念。


    她不是不感動,不是不清楚他的心思,卻沒有做任何迴應。他不開口,她便故作無知。


    於他,這是自私,是殘酷,於己,安然的同時也滿心負累。可是她不知該如何迴應,似乎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會打破這種協調,這種美好,況且,她已不是當初的程雪嫣了,更不是他十二年前一見鍾情的那個嬌柔的女子,他對她……


    ……“告訴我,你今日想要娶的,是那個被你休了的妻子,還是站在你眼前的這個人?”……


    這個疑慮,她問過顧浩軒,而在更久以前,她更想問的人卻是他……直到現在,她也偶有一問究竟的衝動,不為別的,隻為……隻為什麽呢?


    記得當時,顧浩軒說:“我記得曾經說過,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在山洞裏。”


    而就在剛剛,他還說:“我沒什麽好說的,當時的確是打定了主意趕她走!”


    究竟孰真?孰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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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上照常更新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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