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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雪閣,一派清雅,隻有一株玉蘭倚牆而綻。地麵則滿鋪著隨處可見的小野菊,白的居多,一眼望去倒真像下了一層雪。


    程雪嫣進門時,正聽見一個古箏的單音帶著一絲孤落飄散於清淡的香氣中。


    還是程雪曼的貼身丫鬟妙彤先看見了她們,趕緊迎出來屈膝見禮,然後親自攙著程雪嫣進門。


    倚門打盹的小丫頭見有人來,連忙進去通報了。


    於是當程雪嫣進門時,已有青花纏枝的茶盞泡了茶擱在梨花案上候著,程雪曼也從古箏後麵移出身來,就要屈膝見禮。


    程雪嫣急忙扶住。


    雖然這些不過是尋常禮節,也是必須的禮節,可是她受不了此種熱情。


    “姐姐請坐。”


    程雪曼今日穿著家常的芽黃輕衫,配湖藍的輕縐裙,髻上僅斜插一支白玉蘭,整個人正應了這漫雪閣的清淡。雖是素,可相比於程雪嫣的青衣青裙隻帶了根蒼白的銀箔珠花已是很有春意了。


    程雪嫣又難免為自己的打扮歎息,想著迴去一定要好好給碧彤上一節形象設計課。


    “我這邊少有人來,也沒什麽好茶,隻望這雨前龍井姐姐還吃得順口。”


    是謙虛還是炫耀?


    但見程雪曼淡淡的笑意,程雪嫣選擇了前者。畢竟程府不同於普通人家,就連她這個來自於現代化都市的人,有些東西也是沒有享受過的。


    那邊妙彤已經知趣的將兩個伺候的小丫頭遣走,自己又挽起碧彤的胳膊親熱道:“姐姐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我?”


    門外隻傳來句碧彤的半句“你倒會想……”就了無聲息了。


    程雪曼拿著盅蓋輕輕撥著盞內浮茶:“姐姐此番來是有什麽事吧?”


    經了秦孤嵐不軟不硬的拒絕,程雪嫣的自信大打折扣,雖然碧彤一再說二姑娘人很好,很好說話,她在開口前仍是有幾分猶豫。


    她望向窗外,有意無意的問道:“你的院裏怎麽栽了這麽多小野菊?”


    “人既然平淡無奇,也無需用花來裝點了。”


    耳邊傳來程雪曼淡淡的聲音。


    程雪嫣忽然覺得此問倒引發了不快。


    “姐姐有話直說便是,你我姐妹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程雪曼卻毫不介意。


    印象中的她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今日如此誠懇,自己若再轉彎抹角就顯得虛偽了。


    “前幾日芙蓉堂議事之時你也在場,想必也知道夫人後來許我立夏之日在聽音樓演練一番,由關雎館的女孩子們來決定是否可於教習中添歌藝一項……”


    程雪曼點頭:“說來姐姐那日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程雪嫣臉色一變,以為她也會像秦孤嵐一樣冷嘲熱諷,卻不想程雪曼由衷讚道:“姐姐凡事一向禮讓三分,那日竟然讓杜先生啞口無言……”


    說到這,她臉上竟隱隱現出一絲喜悅:“且姐姐並非強詞奪理,正正說到她們心坎裏去了,夫人就是想不答應都不成。唉,說來女人求的都是什麽呢,無非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說到最後,語氣已是略帶傷感。


    程雪嫣見她小小年紀竟也開始為此事發愁,不由更多了幾分同情。


    “姐姐今天也特是為此事來求妹妹……”


    人與人的距離就是這樣拉近的。


    “姐姐但說無妨,你我之間,不必談‘求’字。”


    “我倒準備了首曲子,隻是苦於無人伴奏……”


    “姐姐是想讓我伴奏?”


    “妹妹如果為難……”


    “何來為難?”程雪曼燦然一笑,竟使得平凡的臉增添了幾分光彩:“承蒙姐姐不嫌棄妹妹技藝拙劣,妹妹願為姐姐的表演錦上添花……”


    說到這,又不好意思的笑了:“怎是錦上添花,隻要無傷大雅妹妹便心安了。”


    如此倒弄得程雪嫣無法心安,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但不知姐姐要唱什麽曲子,不妨先唱給妹妹聽聽,妹妹閑來也好練習一番,免得那日給姐姐丟臉。”


    “妹妹如此費心,姐姐就卻之不恭了。”


    雖是如此,就這樣開口唱歌還是有些難為情。


    程雪嫣起身站在窗前,看著滿院搖曳的小野菊簇擁著孤傲的玉蘭樹,有柳絮團繞飛舞乘風而過,恰似白雪飄零。


    “雪花飄,飄起了多少依戀;雪花飛,飛盡了多少情緣。蓮花開在雪中間。多少的的希望,多少的心願,默默等待有情人,但願情意永不變。雪花片片飛,飛滿天……”


    有弦音斷續響起,如碎雪零星飄落,繼而流暢連貫,仿佛大雪紛紛揚揚。院中柳絮似受到感應般亦隨風翻卷,滿地的小野菊也如微波蕩漾,托著幾朵或紫或藍的花,似蓮綻放……


    不覺間,歌聲已停,琴音的最後一點亦漸漸遠去,卻有餘音繞梁,久久不散。


    眼前仍有飛絮翩翩飛舞,程雪嫣卻隻是望著不知名的遠方,失神良久。


    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抽泣。


    她迴頭來,卻驚見程雪曼眼中噙淚。


    見程雪嫣看著自己,她忙抓過帕子拭淚:“妹妹一時失禮,讓姐姐見笑了。”


    程雪嫣隻是奇怪,雖然歌曲能夠觸動人心,但還很少見人感動到如此地步。她驀地想起某天夜裏,有琴聲伴著笛音飛揚……


    心思剛一動,就見程雪曼紅著眼睛啞聲道:“這首曲子太好聽了,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練習。如果姐姐真的能夠打動所有人而成為帝京第一個歌藝先生……姐姐,你可以教我唱歌嗎?”


    程雪嫣看著她因為淚水的浸潤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鄭重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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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很快就到了。


    從早上開始嫣然閣就處於一種備戰狀態,具體時間卻定於傍晚時分。


    因這一日並非現代人所認為的隻不過是一個節氣,程準懷作為朝廷重臣,一大早便隨聖上於南郊舉行迎夏之禮,據說一行人都要身著赤衣,以符夏神赤帝之意,順封侯行賞,同樂同慶。


    程雪嫣短暫的想了想那種壯景,隻為好容易穿越到了古代卻無法切身體驗一係列風俗而深感遺憾。


    不過程府裏卻是一團熱鬧。


    各房各院忙著烹製新茶,再配上時鮮果品,還將那果子雕成各種花樣,用金箔裝飾,漂亮精巧得如同神話傳說裏的人參果,又配上香花,盛在彩繪的瓶、盤中,堪比工藝品,然後送給親戚或鄰居,謂之七家茶。


    嫣然閣這邊接了湯凡柔和程雪曼那邊送來的茶果,本應做迴禮,可是程雪嫣初次參與,也不知該如何操作,結果興奮勁過了一會就消失了,幸有碧彤,有模有樣的做了迴禮。


    好容易忙完,又有人叫她們出去。


    程雪嫣隻道是忙於晚上的演出,不想出行,碧彤卻非拉著她:“姑娘,此番非去不可。”


    “還是先歇歇吧,晚上有的忙呢。”


    “也不差這一會工夫,夫人都在浣琳苑等著呢。到時姑娘隻需往秤上坐一坐就迴來了……”


    “坐秤?”


    “姑娘該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碧彤驚道:“每到立夏之日,便要用大秤稱一稱人的重量,然後立秋之日再稱一次,來檢驗這個夏天姑娘是瘦了還是胖了。”


    程雪嫣不知如此有何意義,不過聽去蠻有意思的,便興致勃勃的去了。


    浣琳苑已是熱鬧非凡,主子丫鬟均打扮得花團錦簇,珠翠滿頭,生生把樹樹繁花比了去。


    程雪嫣瞥一眼自己萬年不變的青衣青裙,歎了口氣。


    那日從漫雪閣迴去後,她列好了架子準備給碧彤上一堂形象設計課,也算是為自己即將開始的教學生涯做一番演練,事先還通過詢問花園中花朵的顏色來測試碧彤是否屬於色盲……一切正常!


    豈料她剛一提起,碧彤就做出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


    “姑娘,奴婢雖然是伺候茶水的丫頭,不過冰彤在時,每次她給姑娘梳頭擇衣,奴婢也是在一旁看著的,不會不懂。至於姑娘問的衣櫃裏那麽多衣服卻為什麽總是打扮得這樣灰頭土臉,是因為……”


    她借用短暫的停頓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姑娘現在和以前不同了,姑娘這樣待在家裏,若是穿的出挑了,是會招人閑話的……”


    “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那顧三公子又沒死……”程雪嫣急了,這規矩豈不是要把她活活悶死?


    “這死和沒死有什麽區別,姑娘還不是一個人……”碧彤略有失言,急忙改口:“這活著比死了更麻煩。本來姑娘迴到家中,外人就難免有頗多猜忌,若是姑娘再不仔細點,那猜忌怕是都要衝著姑娘來……”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情急之下,名言都蹦出來了。


    碧彤足夠聰明,立刻領悟了:“姑娘可不能這麽想。姑娘難道是想在這待一輩子?總是要找個人家的,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就有媒人上門了。所以姑娘先忍耐點,待嫁了人,好看的衣服還不可著穿?”


    和碧彤是講不通了,且不說外人是如何看待,若是她敢穿上點顏色稍豔的衣服,哪怕是拿條鵝黃的帕子,碧彤這關就難過。


    ps:驚見打賞製度……既然涉及到銀子,我也不想強求,當然有則更好(偷笑),虛榮的我啊……


    今日見不少朋友看這本書,很開心,在此衷心感謝編編的推薦和朋友們的支持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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