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不該說的,陳寐一口氣全說了,強忍著痛意拉起被子把自己的頭深深地埋了進去——他現在不樂意了,也不想追了,什麽都不想了。


    須臾,四周意外意安靜了。


    隔著薄薄的一層被子四下竟然沒了聲,就連走廊嘈雜的吵鬧聲也出乎意料地消失了,陳寐茫然地盯著布料縫隙裏透進來的光。


    好像這狹小的病房裏隻有他一人了。


    陳寐掀開被子探出頭看了看——沈銀走了,一聲不吭地走了。


    ……


    也好,總算是清淨了。


    他艱難地拾起地上的枕頭,都懶得拍上麵的灰直接把頭深深埋了進去。綿軟的觸感讓他一點點地好受,有種沉溺在水中的錯覺,水一股腦湧入鼻腔的窒息感讓他短暫的清醒。


    唿——


    昂起頭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就像是退潮連帶著麻亂糟心的東西落迴海底。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陳寐總是要騙他,這很好玩嗎?沈銀一言不發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心不在焉地轉動著手機,屏幕每亮一次都會彈送一條關於陳寐的消息。


    ——他到底在想什麽?自己又在難過什麽?


    久久地坐在走廊,沈銀依舊是想不明白。


    夜深了,一門之隔的陳寐把燈關了,四周變得昏暗又靜悄悄。


    一夜的宿醉讓他元氣大傷,下午又淋了雨,陳寐頭昏腦脹,加之剛才那一通發泄更是損耗了他的力氣,陳寐已經轉不動腦子了,也不想再去想了。


    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好好地睡一覺。


    沉沉地睡一覺,等睡醒了,事情或許就沒有那麽麻煩了,閉上眼的陳寐想,深深地吸一口氣,慢慢地吐出——一切的糟心事就等他睡醒了再說吧。


    嗡嗡嗡——嗡嗡嗡——


    第三次嚐試唿吸的陳寐,還是放棄了,他根本睡不著,床頭的手機又開始發出惱人的聲響,難以入眠的痛苦,緊繃的神經如弦一般最終還是斷了。


    嘣一聲,陳寐醞釀的睡意以無效告終。


    會是誰呢?他撩開被子,徹底睡不著了,撐起身子靠在床頭,點開手機看來電顯示——沒有備註,但是每個數字組合在一起他確那麽的熟悉。


    不想接。一直等到它自動熄滅。


    須臾,自動掛斷的電話再一次撥了過來。


    陳寐還是不想予以理會,任由手機響著,等到它再次熄滅。


    對方似乎並不罷休,又或者是碰到了什麽事情,鍥而不捨地又撥了第三個電話。


    「餵?」


    「小寐。」


    果真,是江茗。


    陳寐深唿一口氣,打算按掉。


    「小寐,別掛。」對方似乎是猜準了他的下一步動作,立馬開口,「媽媽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


    陳寐沒有說話,胸口牢牢得被堵住,就連唿吸都困難。


    「對,我們迴國了,就住在以前的杭州的那套老房子,你是不是很久沒過來了。」江茗的語速很慢,像是在訴說著內心的憂傷,「花園裏都長野草了,早上還碰見了一隻野貓,你媽媽說它很可愛……」


    不知為何江茗如此執著地打電話過來,難道僅僅是為了和他說那一間長久未住的老房子?


    陳寐木然地望著窗外,雨好像停了。


    「你在聽嗎?」江茗輕輕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沉默良久後才終於說出口,「小寐,你媽媽生病了。」


    江茗停頓片刻,「她,很想見你。」


    重重地在胸口捶了幾下,幾近窒息的感覺才稍許好轉,陳寐艱難地開口,「……我知道了。」


    所以,平韻之是因為生病了才想起自己。


    她明明是一個要強,有自我的追求的人啊。為了自己的事業和未來,她可以瀟灑地出國,不受外界的影響。可唯獨這一次,她卻突然地迴國了。


    陳寐隱隱有預感,一定是到了不可挽留的地步她才會選擇放棄,不再繼續自己的事業,選擇迴國,見被她丟在國內的陳寐。


    可能從生理意義上來說,平韻之是他的生母,是她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盡管母愛他不像常人一般可以得到,但平韻之給予他高於常人的物質,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現在的陳寐。


    他可以不去顧慮物質上的任何,因為他本身就擁有著。但與此同時他也失去了本該得到的愛。


    大抵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陳寐深嘆一口氣,或許這一次他能夠去知道原因。


    蜷縮在床的一角,整個人隱匿在漆黑的病房裏,四下寂靜無聲,雨也停了,沒了惱人的嘀嗒聲,一切都沉浸在濃厚的夜色之中,沉沉地昏睡著。


    唯獨陳寐是清醒的,內心的念頭也愈加強烈——他必須要迴杭州,在此刻。


    本該是陰天的日子,不知為何空中又飄起了雨,氣溫也隨之降了幾度,脫下的厚棉襖又不得不再次找出來換上。


    「阿銀哥哥,大頭是不是著涼了?」蹲坐在門檻上的沈喆,一臉疑惑地看著懶洋洋趴在角落的大頭,「它怎麽沒精打采的?」


    沈銀拿了件厚衣服裝進袋子裏,草草地掃了眼角落裏的大頭,「是不是吃多了?」


    裝好衣服,他又拿了保溫盒裝了點粥,難受歸難受,生氣歸生氣,但陳寐發了燒又剛包紮好傷口,他也不能就這麽撂下他不管。


    「可能吧。」沈喆撓撓頭,揉了揉它的肚子,「好像是跟以前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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