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過來坐吧。」沈順成喊了一聲,「阿寐。」


    陳寐也有眼力見兒,覺察了此刻飯桌上的異樣氣氛,不再做聲地走到沈銀一邊。


    一圍圓桌,按著輩分依次落座。陳寐大致掃視一番差不多是猜了出來。


    除去三位叔叔外,還有幾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應該就是沈銀的堂兄。這麽一看,沈銀算是輩分最小的。


    「明樹。」沈順成指了指陳寐,「阿寐和阿銀差不多年紀,都是真心想學,現在年輕人有這份真心,我們也應當支持。」


    「爸,我知道您是想讓這打鐵花的技藝傳承下去,但是…」沈明叔拍了拍右側的大哥,繼續道,「阿銀這個年紀應該還小,哪知這裏頭的苦,我們這是無奈才這樣,你看小弟他們,不還是去了廣東,到現在……」


    右側的沈建樹咳嗽一聲打斷了沈明樹的話,「爸,明樹的意思就是怕阿銀忍受不住苦,再說了這麽高溫度的鐵水,要是落到皮膚上,您就該心疼了。」


    「還有這小夥子。」說著話題就落到了陳寐身上,「這長得俊俏,臉蛋白淨,也幹不了苦力活兒啊。要是學到一半,還落下什麽毛病,這說出去,以後誰還想看咱們的表演。」


    「是啊。」沈明樹接話,「我那燙傷的皮膚,現在還留著疤。年輕人還是學點別的好賺錢的養活自己。」


    ……


    陳寐前幾句聽著還算順耳,可到了後邊就不太聽得進去了——這兩人一唱一和的,就是在內涵他吃不了苦頭,想學不過是圖好玩罷了,不過三分鍾熱度。


    可礙於都是長輩,陳寐沒說話,覺察到沈順成的臉色陰沉,他撂下手中的小酒杯,厲聲道,「我沒逼你們學!你們要是不想再幹也可以去廣東!」


    沈順成動怒了。


    沈建樹立馬上前,「不是那個意思,爸。明樹就是喝了點酒,亂說話呢。」手肘碰了碰沈明樹,嗬斥道,「喝酒就隻會亂說話!」


    「爸,我真喝多了,我也想著把這項技藝傳下去。」沈明樹上前安撫沈順成,「阿銀和…」記不清叫什麽抬眼看了看陳寐,「這位小夥子,他們想學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陳寐扯笑,勉強迴應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


    但願是真喝多了,陳寐心想,偷偷地看了眼身旁的沈銀。他麵色平靜,似乎是見怪不怪。


    「下次少喝點。」沈順成麵色稍霽,「以後你們出去表演,也帶上阿寐。」


    「……知道了。」沈建樹點頭,看似不太情願。


    午飯總算是過去了,陳寐算是看出來了,沈銀的三位叔叔尤其是為首的兩個叔叔,不好相處。而且他們不太同意沈銀學打鐵花這件事情。


    真是出於關心,還是出於別的原因,陳寐不得而知。


    「看樣子你叔叔們反對我學打鐵花。」陳寐蹲在門檻旁,看著沈銀舀水洗碗筷。


    沈銀背著身子,沒有迴話。


    陳寐繼續道,「我看出你叔叔們也不太同意你學打鐵花。」


    「一直都是。」沈銀將水倒入髒水池中,轉身從他身邊經過。


    陳寐不解,「為什麽?」


    「不知道。」沈銀拎著盆再次從他身旁經過。


    「哦。」陳寐起身,揉著蹲久而麻木的大腿,「那你為什麽這麽想學?」


    沈銀這次沒有迴答,而是將同樣的問題,原封不動地拋給了他,「那你為什麽想學?」


    陳寐沒有猶豫,「我喜歡啊,那你呢?」


    沈銀沒迴話。


    「是喜歡?還是和你叔叔們一樣迫於無奈?」陳寐追問道。


    「……」


    沈銀將碗筷疊好,略過他走了。


    又不說話,陳寐跟上前,「你不說,那我就當你是和我一樣嘍。」


    沈銀頓住腳步,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和你不一樣。」


    陳寐捂著撞到的胸口,氣急敗壞,「你能不能別突然停下!」


    沈銀見他一副吃痛的表情,後退一步道,「抱歉。」


    方才的一撞把陳寐撞得發懵,導致沒聽進剛才沈銀的話,隻看到他唇齒微動,擠出一個「抱歉」。


    「阿寐哥哥!」沈喆小跑著上前,一把拉過陳寐的手,「我們一起去和大頭玩。」


    「大頭?」陳寐還要追問沈銀問題呢,被沈喆的小蠻力拽著出了廚房。


    「對!大頭!」


    沈喆托起貓貓頭指給陳寐看,「大頭的頭很大,所以就叫它大頭。」


    原來是這樣,這種取名方式又簡單還直接,讓人一下子就記得住,陳寐俯身摸摸大頭的頭,以往怎麽沒發現這狸花貓的頭這麽大,臉圓圓的鼓起來,和沈喆一對比,還真不愧為大頭的名字。


    不過大頭不太喜歡有人摸它的頭,齜著牙,發出警告地悶聲。


    「之前的肉包都白吃了?」陳寐順著他的毛,指著大頭道,「你這小沒良心的,都不讓摸頭。」


    喵——


    猝不及防,大頭往陳寐身上一個猛撲,利爪蹭過他的羽絨服,霎時間陳寐分不清是天上飄下的雪花,還是羽絨服內膽裏的鵝絨,嘩的,在風中飄揚。


    「大頭!」沈喆一把薅過大頭,像闖了大禍一般,縮起脖子。


    陳寐眼睜睜看著衣服被劃拉開一個口子,裏頭的鵝絨無情地離他而去,沒半分留戀與眷戀,身子陡然冷了一個度,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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