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琰看也不看他,眼尾沾著一點脆弱的紅,可語氣卻仍是冷硬的:「你做夢。」


    朝弋什麽話也不說,隻是笑著含了一塊冰,含到稍化了,才低頭度到他口中,和他交錯著吻。


    熒幕上的電影情節已經播到接近尾聲,兩側音箱內放起了舒緩的背景音,吻到一半,朝弋忽然又抽離開,把那一小塊冰留在鬱琰嘴裏。


    隨即他枕靠著柔軟的沙發椅背,出神地望著電影裏那個溫馨的大結局:「你小時候看過叮噹貓嗎鬱琰?」


    他一下一下地拍著鬱琰的後背,動作很輕,哄孩子似的溫柔。


    而後自說自話地笑:「我特別喜歡看。」


    「好羨慕大雄,」朝弋眼中流露出幾分孩子氣的憧憬,「一直想要他們那台時光機。」


    鬱琰沉默著不說話。


    可曾經記憶裏的這個人卻開口詢問他:「為什麽?」


    「因為,」於是從前的那個朝弋笑著說,「想迴到琰琰出生那年,把他偷走。」


    藏到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悄悄地養大,然後他的人生裏從此就隻有他、隻剩他,他貪婪地要他所有的愛,所有的目光。


    要他的喜怒哀樂,也要他的悸動和依賴。


    然而時隔一場死生,他現在想的卻是,真有這麽好的機會,倒不如迴到自己出生那天,然後把那個小孩子掐死在繈褓裏。


    沒活過,就不會渴望,也就不會疼了。


    「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忽然又慢慢地說,「愛我嗎鬱琰?」


    「愛?」鬱琰怨恨地抬起眼,咬著牙說,「你好可笑。」


    「我死都不可能愛你,我恨死……」


    「好吧,」他摟緊了鬱琰,然後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好吧。」


    恨也好,至少比不愛要好。


    *


    四月春末,天氣已經沒那麽冷了。


    朝弋今天難得醒得比鬱琰定的鬧鍾還要早,他低下頭,出神地看向懷裏那個熟睡的人,這人醒著的時候就很安靜,睡著了更是連句夢話也沒有,一點也不可愛。


    可朝弋靜悄悄地盯著他看了會兒,還是情難自抑地吻了吻他的發旋。


    這些天沒開暖氣,這個人夜裏睡著睡著就會迷迷糊糊地鑽到他懷裏。


    朝弋倒是很樂意抱著他睡,哪怕這人一早起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吻完了發旋,他又埋首至他肩頸之間,迷戀地聞嗅著他身上的氣味,他總覺得鬱琰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噴了香水好聞,不噴香水也好聞,連睡著了都要勾引著他。


    壞人。


    忽地朝弋又想起了他那個短命的大哥來,那人和鬱琰朝夕共處了四年之久,他一定也聞到過。


    不,說不定他更早的時候就發現了,在鬱琰還是他的「好多魚」的時候就在覬覦他了,想到這裏,朝弋心裏突然泛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嫉妒和反胃。


    於是他就自己和自己較勁地嘔起氣來,最後氣不過,又在鬱琰臉頰上啃了一口,咬得不重,隻留下了一排淺淡的印子。


    鬱琰皺著眉推了他一把,這人最近沒接兼職,在家裏閑得都長毛了,昨晚才折騰他到淩晨,早上竟還能醒得這麽早,每天都和躁狂症發作一樣亢奮。


    「又發什麽狗瘋?」鬱琰試圖從他懷裏掙出去,卻又被這人一把拽迴去,他還沒睡醒,眼半睜不睜的,不耐煩地搡他,「滾開。」


    朝弋置若罔聞,直勾勾地盯看著他那張因缺乏睡眠而顯得倦怠的臉,因為連著幾天都沒睡好,這人眼下還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青色,朝弋心疼地抬起手,用指腹揉蹭過他眼下的皮膚。


    這人長了張得天獨厚的臉,就算被折騰得快碎了,也有股脆弱頹喪的美。


    他看得癡迷,可被他盯看「把玩」著的鬱琰卻隻覺得驚悚,因此他抗拒地說:「該起床了。」


    不知道是這句話裏的那個字刺激到了他的神經,朝弋的唿吸忽然又急促起來:「今天不是周末嗎?急什麽?」


    說著他伸手把住那人皙白長頸,眼神下落,看向這人並不突出的喉結上那泛著紅的牙印,他像是渴了,喉結滾動了一下,叫他:「琰琰。」


    「哄它睡,」他溫柔地勸,「好不好?」


    鬱琰一下子明白過來,擰起眉:「……你別太過分了朝弋!」


    片刻後。


    被朝弋隨手丟在床邊櫃上的手機忽然震響了起來,他不耐煩地伸手去拿,見來電提醒上顯示著「老媽」兩個字,正要掛斷,可看了眼底下那人毛絨絨的腦袋,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於是朝弋不緊不慢地抬起手指在屏幕上一劃:「喂,媽?」


    自從上次在霍佳瑛的小別墅那邊鬧得不歡而散以後,霍佳瑛就再也沒聯繫過他,那天因為聽說了他們朝家要為那個死去的大兒子做試管的事兒,霍佳瑛張牙舞爪地和朝文斌大鬧了一場。


    她的脾性和孟蘭淳可謂是大相庭徑,也就和朝文斌熱戀期的那兩年,偶爾還能裝裝溫柔小意,那天在兒子那兒吃了癟,霍佳瑛幹脆就把火氣全撒在了朝文斌身上。


    最後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嗆了半天,也沒分出個高下來,但霍佳瑛在得知那管東西已經讓她親兒子毀了以後,陰陽怪氣地罵了聲「該」,隨即也就消停了。


    反正她自己雖然做不了明媒正娶的朝太太,但隻要生的兒子能繼承他們朝家家業,也夠她後半輩子耀武揚威地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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