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領班很快就到了,兩人先是點頭哈腰地對著朝鬱二人寒暄了幾句,不過說來說去也就是那幾句俗套的客氣話。


    對這些底下的人,朝弋倒沒有上來就甩臉色,語氣甚至稱得上和氣:「坐吧。」


    這兩人都很明白,領導是過來追責的,沒人敢真的傻兮兮地坐下來和領導整什麽促膝長談,因此一開口,幾句話就把原因老實交代了。


    「領導,根本就不是這兩條生產線的事兒,生產線出故障那都是去年年末的事了,我們當時立馬就叫了維修人員來檢修,發現是產品的零件問題後,又聯繫供貨廠商追責。結果換了零件也沒什麽用,機器修了壞、壞了修,實在是沒法再用了,我們就提交了材料要求批款更換機器。」


    朝弋:「沒批下來麽?」


    「是,就卡著一直不給批,大家私下裏都傳,說是廠裏的資金鍊出了問題。」


    「不過按理說,這兩條生產線生產的也不是核心材料,隻要把任務分散到其他的生產線,技術人員加班加點,也不是不能完成生產任務,而且廠裏還配備了一條預備產線,發生緊急情況時我們可以申請臨時啟用。」


    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了頓,像是有些不敢再往下繼續說了。


    朝弋看出端倪,眼神示意小劉:「劉助,給兩位領班倒杯茶,說了這麽多話,應該也口渴了。」


    兩位領班推不過,因此隻能接過茶喝了。


    「鼎先也是個老牌廠子了,出了這麽丟人的事,集團那邊肯定是要追責到底的,」朝弋看向他們,「我之所以直接找到你們,就是想我們能夠打開天窗說亮話,早點把事兒解決了,我們也能早點迴去,也不能一直打攪你們的工作,是不是?」


    「不敢不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遮遮掩掩的也沒必要了,方才一直帶頭匯報的那位生產線領班開口顯然帶著幾分氣:「我們原來那位廠副人很好的,平時有什麽福利都想著為我們大傢夥兒爭取來,就去年吧,廠裏的財務主管就老和廠副過不去,之前其他車間的工資都發了,就卡著我們這兒的,要個批款都得我們廠副親自去三催四請。」


    朝弋稍一挑眉:「一個財務,怎麽敢給廠副甩臉色?」


    「您不知道,她是廠長的弟媳,那位新來的廠副,就是她兒子,也是廠長的侄子……」


    朝弋本來以為自己是過來處理生產問題的,沒想到要處理的其實是這種七大姑八大姨的親緣關係。


    小劉倒是在旁邊聽得特別認真,在會議記錄本上勾勾畫畫,很快就整理出了一張思維導圖,順便把目前已知的問題也羅列了出來。


    朝弋瞥了眼他那一手好字,又抽過來仔細品讀了一番,而後意味不明地:「怪不得你們鬱總重用你。」


    小劉有些不明所以,捉摸不出朝弋這是在誇還是貶:「做我們這行的基本操守而已,朝副您就別取笑我了。」


    那兩位領班在匯報完之後,朝弋就讓他們先迴到了崗位上。


    這事兒其實既複雜又不複雜,和那兩條報廢的生產線也沒有多大關聯。


    就是外國客戶指定要用的零件最後在組裝上出現了問題,無法成功拚裝,偏巧這時候又遇上了廠副交接,而這一批零件又都是前廠副談下來的,供貨廠商那邊愛答不理的不願意返廠修改零件,新來的這位廠副又屁事不幹,整天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況且根據朝弋的猜測,廠裏的財務主管和新廠副這對母子,很可能還存在著挪用公款的嫌疑。


    他忽然看向鬱琰:「鬱監事,你怎麽看?」


    鬱琰沒什麽溫度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這個廠應該不歸我管吧?」


    朝弋笑了笑:「但我現在歸你管,鬱監事得對我負責,這總沒錯吧?」


    「……」


    「況且鼎先也是朝陽名下的一處產業,鬱監事作為朝陽的大股東,於情於理,都不該像現在這樣袖手旁觀,」朝弋盯住他眼,語調一點點放慢,「鬱監事這麽一個公私分明的人,難道會為了私怨故意不肯提點我麽?」


    鬱琰頓了頓,然後道:「鼎先的盈利能力一直不錯,就算更換一條生產線的成本很高,也不至於批不下款,廠裏的帳務得查。」


    朝弋不置可否,隻是明知故問:「帳務的事可以先放一放,隻是交貨日期已經臨近了,國外的客戶又不吃人情這套,這麽錯綜複雜的管理問題,一時半會肅不清吧?」


    「一般來說,」鬱琰懶得繼續和他攀扯,公事公辦地迴答道,「如果是我,我會立即讓人聯繫供貨廠商改良零件,先加班加點地把貨物趕出來,然後採用更快捷的運輸方式,哪怕增加一筆成本,也要盡力挽迴信譽。」


    「至於管理問題和帳務的事,等到完成訂單後,再開始逐筆清算。」


    朝弋心裏其實早下了決斷,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過要騙這少言寡語的人多說兩句話。


    「果然還是琰哥有見識,」朝弋說,「那就照你說的辦。」


    第9章


    09


    鬱琰和前廠副還算有幾分交情,一通電話打過去,幾句話就把人給叫迴了廠裏。


    這位前廠副就住在市區裏,趕過來也就是幾十分鍾的事。人下車時朝弋往他那兒看了眼,依稀是五六十歲的年紀,半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一來就很親切地上前同鬱琰握了握手:「小鬱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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