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桃林間的路好像越走越寬,而且越來越熱鬧。桃林的盡頭有一個碧波蕩漾的小湖,湖的對麵有棟漂亮的府邸,白色的石拱橋橫跨於湖麵之上。


    一支迎親的隊伍從府邸中魚貫而出,它們抬著紅轎吹著嗩呐走上了石拱橋,漸漸的隨著它們的靠近,安冉發現這支迎親的隊伍中有八個身材風韻的女轎夫;有吹著嗩呐抬著聘禮的女仆從;手捏白帕的嬤嬤和丫鬟各自走在大紅轎的兩側;有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上麵坐著身穿紅色嫁衣、頭戴花環的絕色女子,她手捧紅花麵帶嬌媚。


    “那女子生得好美!“煙落歎道,”可為何新娘不頂蓋頭坐轎而是騎馬呢?“女孩疑惑不已。


    “因為她要出來選新郎官兒啊!“安冉笑著迴答,”如果坐在轎子裏蓋上蓋頭怎麽看得到男人?“


    “什麽意思?“煙落更加不解。


    “她選新郎官?就這樣隨意的挑選?“眾人中好多人也在在詢問。


    “我手稿上有記載,女鬼化身為新娘子騎在馬上,倘若看見陌生男子便對他拋出紅花,然後男子不管願不願都會被拉入轎中抬入府邸做她的新郎。“


    “我倒要看看咱們這裏這麽多男子她會看中誰?“站在最前方已經在做防禦姿態的女武僧大家的閨秀笑言:“總不至於把你們這堆男人一起搶了去吧?”


    “萬一把你的男人搶去咋辦呢?”樊雲天問。


    “那娘就重新給你找個爹。”大家的閨秀迴答。


    眾人哈哈大笑。


    這時候迎親隊伍已經下了石拱橋向他們迎麵走來。


    “我猜他會挑中你安冉。”煙落道。


    “為什麽?”安冉問。


    “女人的直覺。”煙落迴答。


    “怎麽可能?”安冉笑道:“你看我是咱們隊伍裏穿得最爛的,等級也是最低的。我覺得她會挑中你哥,你看她在看他了。”


    果然,當這支迎親隊伍在眾人的身前站定後,高頭大馬上的那名絕色美女就在盯著大漠孤煙直看。


    “這名身披甲胄手握樸刀的男子孔武有力,是做燈芯熬製燈油的好材料。“李青韻想。


    她正準備向他拋出紅花,突然男子的左後方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這股氣息自己不知道想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年,女鬼忍不住再次催馬緩步上前,馬的兩側所有的目光都在望著她,最終她從人群中找到了那股氣息。


    這股氣息是一名頭戴兜帽,身披破袍的年輕男子所散發出來的。男子生得極美,黑發齊耳、一雙星月眸子正在平靜的盯著她。


    “他和黃郎一樣俊美,”李青韻想,“從相貌上看卻又不是我的黃郎,但他身上為何會有黃郎的氣息?難道是黃郎附身這名男子了麽?”


    “你是誰?”棕色駿馬上的李青韻問。


    她看似語言冷漠麵容平靜,但內心已經是驚濤駭浪。


    女鬼李青韻這種反常的表現,非但讓玩家們摸不著頭腦,同時也讓自己身後的一眾鬼屬下找不著北。按照以往、她們的姐姐若是挑中一名男子後,隻會嬌媚的看他一眼然後羞澀的拋出紅花,接下來就是嬤嬤和丫鬟同時上去開始叫男子姑爺。並且告訴男子,他被自己的小姐看上了要他做她的如意郎君,‘騎馬挑新郎’這種遊戲既有趣又開心,百試不爽,幾乎沒有男人能夠拒絕,縱然拒絕——如同有一名不解風情的傻漢——她們也能將他強拉入所謂的‘轎中’抬入所謂的‘府邸’


    “青韻姐姐今天是怎麽了?”有女鬼在想。


    “安然、冒險者安然。“安冉如實迴答。


    “哎!看來你不是他,”女鬼李青韻十分失落的歎了口氣,然後她馬上又嬌媚一笑:“不過沒關係,安公子既然你生的得如此俊美這紅花嘛……當然……就是你的啦!”


    她向他拋著媚眼拋下了紅花,安冉伸手接住。


    “恭喜安公子被我家小姐看中成為了她的如意郎君。”那個身穿紅棉襖頭戴黑帕的嬤嬤上前躬身賀道:“安公子快快上轎吧!莫要誤了吉日良辰。”


    “嬤嬤你老糊塗了?”雙手捧著新郎服飾的別致丫鬟調笑道:“怎麽還叫安公子?應該叫姑爺才對,請姑爺入轎之前要先為姑爺更衣,咱們家老爺和老夫婦走得早,隻留下小姐和我們一府女眷,所以必須要姑爺先換上新郎服才能入府,不然就如同野漢子進家,對於姑爺和小姐都是不好的。”


    “你看我老婆子這張嘴!該打、該打!“一臉皺紋的嬤嬤裝模作樣輕輕的拍了拍臉頰。”那丫頭你就為姑爺更衣罷。“


    “這算哪門子禮數?”煙落暗想。


    其實這根本不算禮數,而且是有違常理的。隻不過這種所謂的‘成親‘是這些女鬼勾引男子的手段之一,接下來如果男子同意,丫鬟便會在轎子旁邊為他更衣,她當然也會暗送秋波手不老實,會有意無意的碰觸男子的某些地方,還輕聲為你講述某一天晚上她偷偷看見小姐寂寞難耐怎麽怎麽了;小姐又如何如何等等;這個時候基本大多有花花心腸的npc男子就已經繳械投降了。其實啊!這哪裏是什麽衣服?它是一個束縛人的口袋而已。


    看到這裏我們心中難免會有疑問,那麽倘若她們遇見的是女性又如何呢?就如同現在這批人中的女性,事實上這批女鬼從不害女人,有女子誤入這裏她們會想辦法將她嚇走。


    “且慢!”安冉拒絕了丫鬟遞上來的衣服擺手道:“李青韻你如今就墮落成這副鬼樣子了麽?“


    他這一聲就如驚濤拍岸,亦如天雷灌頂所有的鬼物呆立當場。李青韻的媚笑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寒意。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你就究竟是誰?”她的雙眼眸猶如刀子一樣的望著安冉問道。


    (在華夏這個網絡遊戲中,人型npc的名字如同玩家一樣,除非它們自己願意告訴你,否則腦門兒上方永遠不會出現它們的名字、等級、職業什麽的,就好比玩家們將自己遊戲角色的名字隱藏起來一樣。當然那些新手村的任務npc和一些低端的非人型怪除外,這是係統為了方便新手玩家交接任務而提供的一點小福利而已。)


    “我是誰不重要,”安冉凝視著她,“重要的是你應該知道自己是誰,那個善良的女孩不應該因為怨恨而變成兇殘的女鬼。”


    “我兇殘?哈哈哈哈!”女鬼李青韻騎在馬上望著身下的男子突然哈哈冷笑,“這就是你關我的理由麽?黃海皓!你給我滾出來!”


    女鬼怒極,她的雙眸已經變得血紅,指頭上的指甲在飛快的變長,空中微微的蕩漾了一下。


    “他來不了了,”安冉沒有理會她的憤怒繼續平靜地說,“他在離開之前要我也幫助你離開這裏,但前提是你要放下心中的怨念。”


    “黃海皓!你去了哪裏?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縮頭烏龜!”李青韻更加憤怒了,這空間晃蕩得更加厲害,“那些畜生在**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含冤而死你終於出現,然後將我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不再與我相見,現如今我過舒坦了,你又找一堆陌生的冒險者讓我離開,天下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我李青韻偏不離開!我還要將你請來的這堆人全部殺光,看看他們到的心髒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


    她話剛說完從棕色的馬背上一躍而起,一道紅色的身影直撲安冉。


    “快用佛光初現和梵音繚繞!大家準備戰鬥!”安冉一邊大喊一邊快速後退。


    幾個武僧雙手合適,猶如禪院老僧那樣同時發出一聲佛唱‘阿彌陀佛’他們身上金光閃閃,照得這天地之間門戶大開。


    原來這不過是一處幻象罷了,嫁衣女鬼李青韻在空中急速的飛掠,隨著武僧們使用出了‘佛光出現’和‘梵音繚繞’技能,她的身後的湖泊、石拱橋、府邸通通消失不見,眾人身後的桃林也如同水波中的倒影在風中搖晃。


    轎子轎夫不見了、丫鬟嬤嬤不見了、女仆和棕色駿馬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雙手長有黑色的長指甲,衣服和軀體破爛、嘴角流膿、眼睛裏滲出黑血的鬼物們。聽到武僧們的佛唱,它們緊緊的將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在搖頭晃腦的哀嚎,麵目猙獰十分痛苦。


    哼!雕蟲小技。“女鬼冷聲道。


    她原本已經飛到了安冉的麵前,卻一扭身形突地飛向了旁邊的地下湖,李青韻雙手往上一抬,她的衣袖隨即卷起,如同兩把大瓢般舀起兩股水流潑向雙手合十的武僧和眾人。


    翠綠色的、埋葬有無數屍骨的惡水當頭罩下,嘩啦一聲有數十人如同經曆了一場暴雨變成了落湯雞,水滴打在地上啪啪作響。此刻眾人的身上已經冒起了陣陣青煙。而武僧們身上的金光已經消失,佛唱聲被打斷,他們隻感覺的自己的生命在被一絲絲抽走。


    ‘-12‘


    ‘-10‘


    ‘-10‘


    ‘-22‘


    ‘……’


    好多玩家頭上閃爍著這樣一連串的數字傷害值,他們血條中的血液在不斷的往下掉。


    “好臭!”樊雲天大叫,然後npc小子馬上又來了一句:“好香!”


    桃林不再搖曳,好不容易被武僧打散的幻象,又如同薄膜一般向著四周蔓延開來,湖泊出現了、石拱橋出現了、石拱橋對麵的府邸同樣出現了。但轎子、轎夫、丫鬟、嬤嬤沒有出現。


    大漠孤煙直隻收到向東發來的一條信息就豁然中斷。


    “千萬不要踏入這個溶洞的地下湖,裏麵全是讓我們掉血的毒水,水底有好多骷髏……”


    ******


    已經在墓地中複活的向東這樣提醒,但接下來他的消息就再也發不出去了,然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他跑到副本門口準備進入時,發現那裏還站著另外一個從墓地複活的人。麵對著那扇閃著波紋的大門,他們隻能從門的一麵跨到了另一麵,消息欄係統提示無法進入副本。


    “這算怎麽迴事?不是隻要在副本裏沒有滅團,複活的玩家都是可以重新進入的麽?“向東低聲狐疑。


    “我不知道啊!老板。“那人也一臉茫然。


    “你又是怎麽迴事?二愣。”向東問。


    “嗨!”這個被叫二愣的打工仔歎了口氣,“我們出了石墓大廳就進入了桃林,有漫山遍野的桃花,我覺得好看就停了下來仔細瞧了瞧,一迴頭後就怎麽也找不到大家了。倒是在一棵桃樹下發現一個妞,哇!那妞漂亮得……嘖、嘖、嘖!而且她穿得又少,還很風騷的叫我去逮她,我就去了,然後不知怎麽的就來到了墓地。”


    “你他媽傻啊?”向東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是遊戲,那些桃花是假的、那些npc也是假的,你為了一個虛假的妞掉經驗和裝備值得麽?”


    “怎麽不值得?”張二愣反問:“老子的婆娘要是有她一半漂亮,我就天天抱著她滾床單,還他媽玩兒個屁的破遊戲!”


    “你他娘的真有出息!“向東給氣笑了,他忍不住拍著這個一臉猥瑣的男子的肩膀道:”要好好努力,等咱們有錢了漂亮婆娘滿大街都是,撐不死你!“


    張二愣若有所思,過了半響又問:“老板你又是怎麽死出來的?我們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進不了副本就在這裏等唄!”


    言罷兩人同時歎了口氣。


    ******


    不用安冉和大漠孤煙直提醒,道士們先後使用起了‘迴春術’玩家們飛快的取出包裹中的丹藥丟入口中,用於抗衡這種雖然傷害不高,但持續不斷的減血狀態。


    從他們進入此地的時候安冉就知道,所謂的滿山的桃花桃林全都是幻象,和手稿中的記載一般無二,開玩笑!現在的華夏還處於寒冷的冬季,這大冬天的怎會有漫山遍野的桃花?


    從眼前剛剛出現幻象的時候,安冉就叫武僧們用技能破除幻象,然而盡管幾個武僧們十分努力但仍徒勞無功,他們的‘佛光初現’‘梵音繚繞’技能等級太低了,無法破除統領級boss的障眼法。於是大夥幹脆順著道路往前走,最終看到了一襲嫁衣的boss李青韻。在安冉與她的對話中,女鬼李青韻的心神受到了影響,幻象開始波動,這樣武僧們方能破開幻象。就在他們即將成功的時候,李青韻居然隻隨手一抬,就激起兩道水柱打斷了武僧們的施法,非但如此、這些惡水還有腐蝕效果讓人的血量不斷的流失。


    “這可怎麽辦?”安冉想,“按照手稿中的記載,李青韻在自己的幻境之中,相當於淬體境中後期,也就是玩家們說的等級在30級左右,一個30級的統領級boss,她實力非常強大,完全不是咱們這十二六……不已經掛掉兩個,完全不是咱們這二十四人能夠對付得了的。”


    “我知道無法殺死你們這些冒險者,“李青韻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上看著這堆玩家冰冷的說道:”原本還想讓你們享受一場歡快的豔遇,讓你們在溫香軟玉中享受魚水之歡、在**中死去,我們吃掉你們的心髒你們還可以複活,這對於你們有什麽損失呢?可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此就休要怪我無情——姐妹們將這些擅自闖入咱們家裏的冒險者通通殺掉!“


    “女人也殺了嗎?“一個頭發微卷的女鬼問道。


    “除了那名男子,“李青韻指著安冉冷聲道:”其餘人通通殺光,讓他們滾出這裏,永遠不得再進來。“


    “遵命!“她們迴答。


    一堆女鬼撲向了玩家。


    麵對普通的女鬼他們並非沒有一戰之力,道士、法師施法;射手射出根根利箭;戰士衝鋒到了最前麵;劍客和刺客隨時都在遊走於女鬼們的身側;而武僧們不斷的挨著女鬼們的利爪,目的就是要保護好輸出能力不俗的布衣職業。一時間幻象湖邊刀光、劍影、火球、冰霜、符籙、利箭、爪影橫飛,空中激射出股股血液,有玩家的也有女鬼們的,所以倒下的屍體有玩家也有鬼魅。


    刺客陳敬亭剛剛用匕首捅入了一個女鬼的背心,然後他的左邊脖子就被另一名女鬼抓破,酒客看準機會給他丟了一個迴春術。可是當他剛剛施展完道術後,身後一名女鬼就用指甲穿破了他的心髒,致命一擊!這個被大家喊阿財的道術活不了了,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另一邊,身為女武僧的‘大家的閨秀’用看似羸弱的身子將自己的法師男人護在身後,皺著眉頭挨著兩名女鬼的攻擊,它們的利爪在她身軀上抓出道道口子,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橫飛。當男法師終於完成了吟唱法杖砸地,雪白的冰霜將兩個女鬼凍住的時候,他隻能看見自己的妻子血量清零倒在了血泊之中。


    又有一名青年劍客飛身而出,將手中長劍舞得虎虎生風‘蝶戀花’劃出漫天劍光,被凍住的女鬼們被割得麵目全非。


    長河落日圓瞧準機會將兩張符籙拋在空中,左手結了個‘封’字印決,當符籙落入地麵的時候便消失不見,地上突然生長出無數根拇指般粗細帶有尖刺的綠色藤蔓,它們在瘋狂的串向了女鬼和李青韻,在法師的‘遍地霜花’消失之前纏住了它們的小腿。


    寸頭道士隨後左手在腰間布袋中一抓、揮手一甩,右手佛塵在空中繞了個大叉,漫天的粉塵帶著黃色的星點如同螢火蟲般向鬼物們飄去。


    煙落鬆開緊捏的弦子,三支箭矢對著女鬼李青韻麵門、咽喉、心髒疾馳而去,女孩希望在那個漂亮女鬼擺脫束縛之前射中她。


    她隻冰冷一笑,仿佛是在向這個同樣美貌的女孩打了個招唿,然後一拂手,三支快要擊中她的利箭被衣袖掃飛。


    “你殺不了我,小姑娘。“她輕蔑的調笑道:”還是留著這股騷勁兒去床上殺你的小情郎吧!“


    話剛說完,她就看到地麵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咕咚一聲她的嘴唇和大地來了個親密一吻。


    “她殺不了你,那老子呢?“樊雲天從已經沒有了腦袋的女鬼李青韻身後現了身,”留著你這股騷勁兒去日大地吧!“


    npc小子飛起一腳踢向了那顆美麗的頭顱,被他踢中的頭顱飛過空中最終落入湖裏,濺起的水花和她脖子裏噴射出來的黑色血液一樣高。樊雲天聳聳肩抹了一把滿是黑血的臉龐。


    這就是刺客,消失了很久的樊雲天等的就是這種機會,他躲藏在女鬼的身後,一直在看著她,直到她分神的那一刻才使出了‘隨影驚鴻’閃電般來到她的身側,npc小子跳起就是一刀,鋒利的‘虎牙嗜血’應聲而入可斷了女鬼的頭顱。


    擒賊先擒王,這是樊雲天從書上學來的,作為一個刺客殺掉敵人中最有危險的人物,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而然他殺掉她了嗎?沒有!不然為何無頭女鬼還站在原地沒有倒下?


    兩支雪白的手臂伸出了衣袖,飛快的纏繞上樊雲天的脖子,縱然是樊雲天在這一刻也無法躲開。


    “好弟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附近嗎?”女鬼的聲音好像是從腹腔裏發出來的,她的雙手勒著樊雲天的脖子越來越用力。“你那一刀讓姐姐我有點疼,接下來姐姐也讓你享受下。”


    ‘-20’


    ‘-32’


    ‘-57’


    ‘……’


    “放開他!”安冉滿眼怒火飛奔上前,手上的竹杖帶著全身的力氣向著無頭女鬼李青韻的胸口劈去。


    ‘-152’


    這還是中了長河落日圓‘減抗藥粉’的李青韻受到的傷害,相比她有將近五千的血量,安冉這全力一擊如同在給她撓癢癢。比安冉高出好幾級的統領級boss太過強大了。


    她隻是微微晃動了一下,但樊雲天已經是滿臉紫色翻著白眼了,npc小子的雙腳被提在空中亂蹬,最終和雙手無力的垂下。


    係統:你的仆從樊雲天已經死亡。


    係統:由於你離太遠,你的仆從樊雲天無法複活。


    這一刻安冉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如果說在這世界裏有一個自己無比在乎的親人的話,那就是這個從稻香村的後山上冒出,跟他一起闖蕩世界的npc小子。安冉不知道以後自己會遇見多少個這種npc親人,但樊雲天永遠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他是很混蛋,也會罵他白癡,甚至會編排各種理由捉弄他。然而就是這樣一個npc少年,他永遠都在乎他的安然哥,會第一時間跳出來為他擋刀子。


    安冉並不是見不得樊雲天的死亡,因為樊雲天和他一樣能夠複活,死亡對於遊戲中的玩家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他是無法麵對樊雲天所受到的痛苦,npc不像他們這些玩家,他們在華夏這個世界裏是能夠感受到各種疼痛的,安冉不知道這是不是係統的表演和安排,也不管數據是不是真能體會道痛苦,但樊雲天說是那就是。


    然後她當著他的麵用勒脖子的方式折磨死了樊雲天。


    女鬼李青韻輕輕鬆開雙手,樊雲天的屍體像紙片般滑落在地。她任由安冉的竹杖如同雨滴般擊打在自己的身上,一手對著湖麵輕輕一抬,那顆落入湖中的美人頭突然浮出水麵重新飛迴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連一絲傷痕都沒有。


    安冉喘息著粗氣停下了動作,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樊雲天的屍體,然後再抬頭看看還剩下不多的隊友。心中的怒火似乎已經發泄完了,現在的他感覺到自己的無能,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怎麽不砍了?繼續啊!“李青韻輕蔑的望著他,“姐姐我讓你砍個夠。”


    安冉依舊沒有說話,愣愣的看著一個又一個被女鬼們殺死的隊友。女鬼李青韻雙手負後和他一起看,仿佛是一位多年的好友那般平靜。


    “你們也會心痛麽?冒險者。”李青韻輕輕的刮著自己的指甲道:“我還以為隻有我們這些人……哦不!這些鬼會有心痛的感覺,你看我這些姐妹被你們殺死,雖然她們也可以重生,但說實話我也很心痛。”


    伴隨著她的話語,一些被殺的女鬼的屍體在原地消失,然後一個活生生的、一模一樣的鬼物,又從湖中走上岸來重新加入戰鬥。


    殺之不盡這還怎麽打?看著隊長大漠孤煙直也倒在了地上,這一刻安冉絕望了。


    “但這些痛都不及我生前被那些畜生撕個精光,被他們騎在身下心中想著黃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般疼痛。“


    安冉好像明白了什麽。


    “是啊!她殺了樊雲天和隊友們我會心痛;我們殺了她的姐妹她同樣會心痛;別人給她帶來了痛苦;然後她又將痛苦帶給了別人;痛苦減輕了嗎?並沒有,要怎樣才能減輕痛苦呢?唯有放下。”


    “我們彼此的痛其實都是自找的。“安冉苦笑說無緣無故來了這麽一句後又道:”當初因垂念你美色的人犯了‘貪’字;我們到這裏想要獲得‘建幫令牌‘亦是犯了’貪‘字;你受到侮辱含冤報複是犯了’噌‘字,原本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玷汙你的人該殺;我們進入這裏想取得你裝備的人也該殺;但你殘害那些無辜的人又是為了那樁?惡果應該報應在種有惡因之人的頭上,你無故將惡果轉嫁給事不關己的人,心中的痛楚減少一分了麽?善惡皆是一念之差,李青韻、這一念你可要想好了,原本一位善良美麗的俏佳人,難道就因為一個’噌‘字惡終生?“


    安冉不知道的是,當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的遊戲角色‘安然‘的內天地出現了一些變化。那顆原本沉睡在心海海底的青蓮種子,突然迸發出一道裂口,一道金色的光芒從裂口出激射出來竄出海麵,金光並不停留衝天而起將天上的雲層照得發亮。


    原本昏暗的世界好像被照亮了一點,獨自坐在某處土坡之上的黃海皓仰頭望天然後釋然一笑。“這才對嘛!公子的腹內天地原本就應該明亮一點的。“


    女鬼李青韻雙手橫放胸前,掌心相對一撮,突然間她的身體周圍出現了七盞冒有青色火花的油燈,這些虛幻的燈隨著她手掌的搓動飛快的繞著圈兒。


    “也罷!“她突然無比淒切的長歎一聲,”你們這些活人——滾吧!”她厲聲喝道。


    女鬼統領雙掌向前一推,繞著她轉圈兒飛行的油燈如同崩散開來的念珠向站著的人激射而去。


    ‘-2600’


    ‘-3100’


    ‘-2500’


    ‘……’


    一擊秒殺,長河落日圓倒下了、顧平倒下了、煙落倒下了、除了安冉,剩下的所有玩家都倒下了。


    “青韻姐姐不要啊!“所有的女鬼看見這一幕突然大聲唿叫起來。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的蒼白,擊中眾人後的七盞油燈盡數熄滅。‘七星燈‘那是她的七魄,油盡燈枯無異於七魄散盡,那麽她李青韻也會就此灰飛煙滅。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突然做這個決定,是那個仙人的夢?還是身前這個帶著黃海皓氣息的年輕人的話語讓她釋懷?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累了好想飽飽的睡上一覺。


    隨著她力量一絲絲的流失幻境終於消散,沒有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和碧波蕩漾的小湖。他們不過是身處在那個地下溶洞之中,傍邊是散發出惡臭的地下湖,高遠之處,那個像心髒一樣的石墓裏麵的燈全部熄滅,女鬼李青韻身子已經站立不穩。


    “你們都走吧!從哪裏來會哪裏去。“李青韻拒絕了前來攙扶自己的鬼姐妹,反而是倒向了安冉。“原來這裏不美的,我們隻不過是被自己給騙了!”


    女鬼們圍在兩人的旁邊低聲抽泣,她們的聲音咿咿呀呀有點尖銳,這些離開了地下湖的女鬼們的身軀迅速腐爛,露出了一張張醜陋而恐怖的臉龐,它們眼眶裏留著血水,關切的盯著安冉懷中的李青韻。


    然後它們身子慢慢變得透明,化成股股青煙消散於空中。


    “送你離開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女鬼李青韻苦澀的笑了笑,”我要看看冒險者的心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


    她將長長的指甲猛地插入他的胸膛,安冉依然緊緊的抱著她,盡管此刻的李青韻身子烏黑、手臂流膿、她的臉皺得如同被揉爛了的白紙。


    然而她的手沒有抓到冒險者那顆跳動的心髒,隻是碰觸到了一個等待了多年的心上人。


    當李青韻用指甲穿破安冉遊戲角色的胸口的時候,他的內天地上空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爪子,爪子遮天蔽日迅速的向天空中那顆三角型、暗紅色的星辰蔓延。


    “不好!“


    看到這一幕的黃海皓身形拔地而起,向著那個巨大的爪子飛去,每飛一斷距離他的身子就變大一點,在即將要接觸巨爪之前黃海皓的身軀變得已經和巨爪一般巨大。整個過程也就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在那隻巨爪即將抓到星辰之前,用雙手手臂抵擋住了這一擊。


    “青韻不可傷害公子!“黃海皓大聲喊道,安冉的內天地裏仿佛有驚雷炸響。


    “黃郎!是你?怎麽會是你?“原本已經十分虛弱的李青韻驚唿道。


    “你還不明嗎?青韻,“黃海皓用手臂撐著漸漸力竭的巨爪說:”我們在外麵的故事結束了,仙人見我們可憐,幫我們找到了神使大人——也就是公子——的內天地,讓我們重新獲得新生,這是你我的一份莫大的機緣啊!青韻你為何就放不下心中的執念呢?“


    “我如何放得下?“躺在安冉懷中的李青韻突然流淚滿麵,”仇恨我已經放下,但愛你的心我放得下麽?我好想見你,但我的身子……我……我又如何見你?“


    她哭得雙肩抽搐看起來是那麽的傷心,她的眼中流出的不再是血水,而是晶瑩剔透的淚珠。


    “這非你之過,我也從來沒有嫌棄過你。“黃海皓對著天空說。


    “可是……可是……黃郎我……我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神使大人救我!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的,仙人說過你能帶我離開這裏。“


    安冉能有什麽辦法?他隻能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靜靜的等待著這個生前被人辱;死後又帶著怨恨活的女鬼慢慢消散。


    “難道這注定就是一個悲慘故事的結局?相愛的人始終不能在一起?“英俊青年低頭呢喃。


    “不是啊!安然,“耳中一個極美的女聲道:”你不是得到了一塊石頭麽?那裏麵裝有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送給她吧!她能放下罪惡的七魄,我們應該給她一個新生機會的。“


    “又是你梅思安。“想到那個絕色女神後安冉突然笑了起來。


    “你有救了李青韻,“安冉飛快的從個人包裹中掏出那個從青雲山得來、橢圓形的火雲石遞給了女鬼李青韻。


    “放入自己的胸膛,以後它將是你跳動的心髒,‘河之烈女’李青韻願你心中的火焰永不熄滅!”


    這是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李青韻聽到的聲音,她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中她的突然看見了一個圓乎乎的透明珠子,珠子裏麵有一團緋紅色的火焰,好像有一個嫁衣女子在偏偏起舞,她好像看到了生前的自己。看不清麵容的女仙人對她說,你要將它放入自己的胸膛。


    她照做了,久違而真實的心跳聲響起,那絕不是幻境中自己欺騙自己的心跳。


    李青韻緩緩的睜開了雙眸,此刻的她容光換發,頭戴花環長發及腰,絕美的臉龐配上一襲紅衣,活脫脫一個人間仙子。


    “奴婢李青韻拜見主人,感謝主人再生之恩!”李青韻離開了安冉的懷抱認認真真的行了個跪拜禮。


    安冉坦然受之。


    “和黃海皓一樣,叫我公子即可。“安冉說道:”其實我這次前來,是要取一塊叫‘建幫令牌’的東西,可惜不知道在哪裏。“


    “是公子!“李青韻遵命道:”公子不必憂心,奴婢生前曾拾得一塊令牌,現放於這溶洞中的……在哪裏呢?我怎麽突然不記得了?奴婢……叫李青韻……奴婢怎麽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有些事忘記了反而更好。”安冉歎道。


    “奴婢要走了,”李青韻又說,“剛剛才和公子見麵就又要離開,此次一別不知多久才能相見。”


    “進來吧!”安冉張開雙臂,“有了一個黃海皓,也不建議再多你一個李青韻。”


    “記得好像有個人對我說過,一定要去公子的世界看看。”一邊說話李青韻在飛快的變小。“可能會有點痛公子忍著點兒!”


    言罷一道紅色的光點利箭一般從安冉被抓破的胸口中鑽了進去,安冉感受到自己的遊戲角色在瑟瑟發抖,而然處於另一個世界的他屁事沒有。


    “這他媽已經是第三次被係統模擬了,梅思安你這樣弄真的好麽?”英俊青年忍不住這樣想。


    英俊青年的腹內天地中,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當她飛掠經過一處山坡的時候看見一個身著青衣的美男子,“他好像一個讀書人耶!”李青韻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你是誰?”她停下身形問道:


    “在下黃海皓,這裏的山之守護。”青衣男迴答。


    “你好!我叫李青韻,是這裏的河之烈女。”


    言罷紅衣女子對著青衣男子頷首一笑飛身離去,安冉的內天地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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