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咱們的營地能不能往前挪一挪?”馮素蓮拉著唐得誌問。


    “怎麽啦?”唐政委臉麵灰塵,用冰冷的濕毛巾擦拭。


    “前麵兩三公裏的地方,有個避風灣,要是在那裏,風應該沒這麽大!”馮素蓮道。


    “避風灣?”唐政委愣住,隨即拍了拍腦袋,“失誤、失誤!”


    上戰場打仗久了,竟然忘了這一茬兒。


    “老高,走,去看看!”唐政委叫住高團長。


    “看啥?”高團長拿毛巾拍打身上灰塵。


    “小馮發現前麵有個避風灣,咱們看看,要不要把營地往前挪挪,這地方確實冷。”唐政委道。


    “走吧!”高團長丟下毛巾。


    這裏的風實在大,晚上睡不暖和,不止兩個女兵冷,男兵也冷得不行。


    “小馮,一起看看去!”唐政委叫上馮素蓮。


    女同誌考慮得細致,一塊去提一提參考意見。


    順著山坡走了兩三公裏,果然有個大彎,一大片凹進去,天然避風灣。


    “嘿,這可真是塊寶地!”高團長欣喜道。


    之前不覺得有多冷,完全忽略了找避風灣。


    連著兩天降溫,深刻體會一把雪域高原的冷,冷風滿屋亂竄,一覺醒來,渾身透心涼。


    有了這避風灣,至少不用吹冷風,就是用水沒那麽方便。


    營地那邊雖然風大,但取水方便。


    現在天冷了,隻能顧一頭。


    “這會兒一點多鍾!”唐政委看看手表,沉吟片刻,“要不下午拔營,怎麽樣?”


    兩三公裏,東西直接扛過來,一個下午安營紮寨沒問題。


    “成!就這麽著!”高團長幹脆道。


    於是幾人迴到營地,下令拔營。


    到工地幹活的戰士們又迴來,打包被褥,叮叮當當拆除帳篷。


    來迴幾趟,扛著帳篷、床架、床板到避風灣紮營。


    “這地方好!”戰士們歡喜道。


    拐進彎,風勢小了一大半,而且這裏坐北朝南,太陽直射時間長,是個向陽坡。


    馮素蓮看到山坡上還有不少綠色,應該是婆婆丁。


    馮素蓮和白潔跑了兩趟,帶走帳篷、床板,床架、被褥、鋪墊用的鬆針等。


    老朱他們幫著把藥箱帶走。


    廚房設在往前走的出彎處,依著山坡搭個窩棚,圍上油氈布遮擋寒風,挖坑墊上石塊,便是灶洞。


    種菜的木箱也被戰士們抬過來,辣椒長了寸多長,土豆冒出新芽,豌豆長得很快,也長出半寸新芽。


    這些是團裏的寶貝,都蓋上油氈布抬走,生怕凍死了。


    泡菜壇、醃菜壇,一個沒拉下,全搬過來。


    忙碌一下午,總算安頓好,帳篷裏幾乎沒有風亂竄了,當然也並不怎麽暖和。


    好在那個年代修路簡單,就地取材,把路推平夯實,有碎石子就撒上,沒有那就那樣。


    不需要河砂、水泥鋪水泥路,不然四年時間不可能修出兩千公裏的路。


    一個是水泥在那個年代金貴,運輸也不便。


    另一個是雪域高原的天氣,用水泥的話,隻能在三月份下旬到九月初,不到半年的時間內施工。


    這路不知何年何月才通?


    雖然往前挪了兩三公裏,戰士們每天往返路工地的程加長,不過要不了幾天路就修過來。


    晚飯簡單,麵疙瘩,一人一大碗。


    晚上睡覺好多了,大家能安安穩穩睡到天亮。


    就是用水得省著,大家多了一項任務-挑水。


    山上摘的野菜、蕨根直接弄到溪邊,洗淨了再帶迴營地,弄後續步驟。


    陸續弄了幾缸醃菜和二三百斤蕨根粉。


    這天早上七點多,天似亮非亮,灰濛濛的,異常寒冷。


    “看著天,怕是要下雪了!”老朱歎一聲。


    馮素蓮拖著籮筐準備出門,看能不能再摘點野菜。


    “小馮,今天就別出門了!”老朱看著女兵凍爛的手道。


    連著冰水中泡著洗菜,好多戰士的手都凍壞了,紅點點的凍瘡都是輕的。


    有的腫的像發麵饅頭,小馮那雙手指關節上都裂開血口子,像一張張嘴。


    就為了搶在下雪前多弄些野菜。


    “啊?還沒下雪,弄一點兒是一點兒。”馮素蓮笑嗬嗬道。


    和白潔茹轉過彎,往前麵的山坡去。


    這一片還沒摘過,興許有點兒收獲。


    一片枯黃中,偶爾有綠色,那是婆婆丁!


    蹲在地上不停挪動,好多婆婆丁都蔫嗒嗒的,經不住凍,明天來都該枯死了。


    兩個女兵摘啊摘,隻要能吃的都摘了。


    突然有小白點飄到手上,冰冰涼涼的。


    “呀,下雪啦!”白潔茹驚唿。


    馮素蓮抬起頭,灰蒙蒙的天空上灰白的小點兒飄灑。


    伸手接在掌心,似小絨點兒。


    天空無聲無息,四周很靜謐,唯有遠處隱約傳來打夯的口號聲。


    突然有種蒼茫遼闊的寂寥感。


    馮素蓮呆呆望向遠處,不見人煙,天地悠悠,透著無盡的荒涼和孤獨。


    工地上的人是那麽渺小,仿佛螞蟻一般。


    心情莫名低落,瞬間有些迷茫,上雪域高原值得嗎?


    “走吧!”白潔茹扯了扯馮素蓮衣角,這妮子又發呆。


    兩人拖著滿滿的籮筐,到溪邊清洗。


    溪邊的石塊冒起白煙,將婆婆丁倒入溪水中,凍得發痛的手按進水中,像針紮一般。


    小白點越來越密集。落在頭上、身上不化。


    風一吹,臉上像刀割。


    “好啦,咱們迴去吧!”淘洗兩遍後,馮素蓮感覺人都快要失去知覺。


    兩人抬著籮筐迴營地,今天的膠鞋異常滑溜,不知是不是沾了水的緣故?


    “兩個小祖宗!你們真是不要命了!”老朱看得心肝兒顫。


    兩女兵凍得快沒人樣兒了,傻嗬嗬抬著一籮筐野菜。


    顧不上暖和暖和,馮素蓮將婆婆丁攤在簸箕裏瀝了會兒水。


    然後拌上鹽、辣蓼草末、花椒葉末等裝壇。


    鹽、辣蓼草浸入受傷的凍瘡口,又癢又痛又辣,跟上酷刑般。


    咬牙拌好裝壇,趕緊用清水清洗,都不敢用熱水。


    熱水一去,辣蓼草的辣勁兒能讓手一晚上火辣辣的痛。


    天黑了,雪已經積了一層,一腳踩下一個深深的腳印,沒至腳踝。


    打來熱水泡腳,腳黏在膠鞋裏扯不出來,用力一扯,腳上凍瘡火辣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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