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長!唿唿…”張大年大喘氣兒,麵色紫紅。


    身體強壯、身高馬大的人在高原上一動便喘粗氣,沒辦法,肺活量有那麽大。


    “嗯!”陸遠平點點頭,明白老伍的意思。


    “就摘兩把花椒葉,用不了那麽多人!”馮素蓮傻傻道。


    “嗬嗬,沒事兒,人多熱鬧!”張大年看看營長,笑嗬嗬道。


    “這裏好多草不認識,也不知能不能吃,明天問問老鄉,多找些野菜給大家吃!”


    馮素蓮看著漫山遍野的野草,恨自己沒文化,懂的太少。


    “你很優秀!”陸遠平由衷讚揚。


    見到黃綠葉子的植株突兀地杵地裏,問,“這就是酸杆子?”


    “嗯!留著慢慢吃,用的時候掰一根,可以擠一碗酸汁!”


    山坡上沒有路,馮素蓮帶著兩人斜插橫穿,直奔山坡後麵。


    “這裏!”山坡後的灌木叢,馮素蓮扒拉開,荊棘掛在衣服上,勾起線。


    “小馮,你可真能找,藏這裏都被你找到!”張大年驚歎。


    誰會往灌木叢裏找野菜?花椒葉與灌木葉混在一起,很難分辨。


    “嗬嗬,好吃的人,聞著味兒就能找到!”馮素蓮玩笑道,手腳麻溜地摘葉子。


    “嘶!”張大年不防,被花椒刺紮到手,“看不出,這樹刺還挺多!”


    “我來就好,你們別動手!”馮素蓮一隻手拉著樹枝,一隻手靈巧地采摘,像采茶姑娘的手,上下翻飛。


    陸遠平沒說話,默默摘著,手上被紮了好幾下,麻痛麻痛的。


    “好啦,先摘這麽多吧!過幾天再來!”馮素蓮摘了滿滿兩口袋。


    “走吧!”陸遠平一直暗中觀察著周邊。


    “窸窸窣窣…”不遠處傳來輕微響動。


    “誰?”張大年、陸遠平唰地一下拔出槍,對著不遠處幽暗的灌木叢。


    馮素蓮傻愣愣呆住,剛才還說笑的人瞬間變臉,氣勢淩厲。


    “啊、啊!”灌木叢一陣抖動。


    “出來!”張大年擋在營長前麵,大喝。


    好半天從裏麵鑽出一個髒兮兮的人,滿眼恐懼,渾身顫抖、哆嗦個不停。


    身上的破衣被荊棘、灌木刮成一縷一縷的,長期沒洗的頭發一股一股。


    雙手慌亂地揮舞著,嘴裏發出啊啊的聲音,看到對方拿槍對著自己,想跑不敢跑。


    “卻蘇印?(你是誰)”陸遠平厲聲喝問。


    “阿巴、阿巴!”對麵的人一愣,隨即阿巴阿巴的叫著,腳一動,還有稀裏嘩啦的鐵鏈聲。


    “營長,他腳上有鐵鏈!”馮素蓮看到,那人枯瘦如柴的腳上,被鐵鏈死死套住。


    “農奴?”陸遠平盯著那人,沒有放鬆警惕,慢慢靠近。


    “阿巴、阿巴!”農人眼中流著淚,眼神絕望,以為要被打死。


    “營長,他好像是個啞巴!”三人走近,馮素蓮見這人隻會阿巴、阿巴。


    “別害怕!”陸遠平收起槍,麵色不再淩厲,溫和道。


    “阿巴、阿巴!”農奴害怕地往後退,一瘸一拐。


    “別怕,老鄉!”馮素蓮上前,“我們是金珠瑪米!”


    農奴聽到金珠瑪米,神色疑惑,臉上的恐懼少了些。


    “小馮!”馮素蓮要再往前,陸遠平喊住。


    “沒事兒,營長,他是窮苦人!”馮素蓮看得出,這人受了不少苦。


    腳上鐵鏈很短,不能大步走路,防止農奴逃跑、暴亂。


    腿上、腳上傷痕累累,衣服襤褸,有不少鞭打的痕跡。


    “塞巴旺!”馮素蓮試探著招唿。


    “阿巴、阿巴!”農奴迴道。


    馮素蓮走到農奴跟前,仔細打量。


    農奴臉上有傷,嘴裏好像沒了舌頭,一雙手髒汙不堪,上麵也有不少傷口。


    “跟我們走!”馮素蓮伸出手。


    農奴看著馮素蓮,見她眼中沒有惡意,遲疑著往前挪動腳步,每走一步,血水從腳踝處流出。


    “我來!”陸遠平上前,半蹲下示意農奴趴到他背上。


    “阿巴阿巴!”農奴嚇得後退。


    “營長,我來!”高大的張大年擠到營長前麵,不容分說背起農奴。


    陸遠平中等身材,跟張大年一比,矮了半個頭,身板也小了一號。


    農奴想要拒絕,卻被張大年背起就走。


    已過去四十幾分鍾,伍三思不停地望著山坡那邊,怎麽還不迴來?


    突然看到山坡上幾道身影,忙快走幾步,可算是迴來了,緊繃的心稍微鬆懈。


    可是怎麽多了個人?張大年背的誰?


    “老陸!”伍三思迎上前,“咋迴事兒?”


    “迴去說!”陸遠平帶著人快步迴營。


    “怎麽啦?”正在學習的戰士們見張大年背著老鄉迴來,都驚訝不已。


    “找鐵錘、鑿子來!”陸遠平命令道。


    “是!”有戰士立馬跑去拿工具。


    馮素蓮跑迴炊事班,在廚房裏找吃的,什麽都沒有,“快,老鄭,弄點兒吃的!”


    “誒,好勒!馬上!”老鄭帶著兩個小戰士走進廚房。


    馮素蓮拿了隻碗,跑迴帳篷,倒了點兒白糖,兌上熱水端來。


    “當、當!”陸遠平、伍三思蹲地上,拿著鐵錘、鑿子鑿鐵鏈,鐵鏈上火星子飛濺。


    農奴哆哆嗦嗦,緊張、害怕,不安地四處打量。


    張誌成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嘰裏咕嚕說著藏語安撫。


    “老鄉,喝水!”馮素蓮端過糖開水。


    張誌成給農奴翻譯。


    “阿巴阿巴!”農奴見是剛才的女兵,雙手合十表示謝意,接過碗。


    又饑又渴,雙手顫抖不止,一大口熱水喝進嘴裏。


    農奴頓住,眼睛瞪得溜圓,這是什麽?世上還有這麽好喝的水?


    “糖水!”馮素蓮解釋道。


    張誌成驚訝地看一眼馮素蓮,轉頭翻譯給農奴。


    “阿巴阿巴!”農奴眼含熱淚,不停道謝,原來這叫糖水!


    多少年後都還清晰記得,那一碗溫熱的糖開水有多甜!


    “他的舌頭怎麽迴事?”馮素蓮關切道。


    張誌成垂下頭,好一陣才歎息道,“他應該是城裏逃跑的農奴!”


    這農奴也不知怎麽逃出來的?一旦被抓迴去,絕對被打死。


    農奴於奴隸主,根本不當人,動輒鞭打、挖眼、割舌。


    牲口還有牲口棚,農奴連牲口都不如,睡牛棚裏,身上那身藏袍就是他們晚上睡覺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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