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潮濕的巷道裏,彌漫著垃圾腐爛的惡臭,生妹的心髒狂跳著,一下一下撞擊著肋骨,仿佛要衝破胸腔而出。


    粗重的喘息在耳畔迴蕩,身後追逐的腳步聲雜亂而急促,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生妹不敢迴頭,亡命地向前奔逃。


    耳畔仿佛縈繞著那些被抓迴女子的慘叫,皮肉撕裂的聲響,一下下敲打著她的神經。她見過被毒打後扔進最下等地方的女人,一個銅元一次,任人蹂躪。


    恐懼如影隨形,生妹仗著身體瘦小,穿過各個院落的縫隙,爬過狗洞,卻還是一路被窮追不舍。


    絕望之際,她撞進了一個清瘦柔軟的懷裏,帶著淡淡的皂角香,一塊玉玨落地,跌進一雙溢滿星光又蘊藏著風暴的漆黑眼瞳裏。


    生妹遇到了她的救贖。


    伍雲華一個如神明般降臨的男人,用二百塊銀元將她從地獄邊緣拉了迴來。


    那龜公自然不肯,初此就五十銀元了,二百也就是幾天功夫,打發叫花子呢。


    龜公還想漫天要價,從一千漲到五千,貪婪的嘴臉令人作嘔。


    最後,在城內軍閥的警告下,他才戰戰兢兢地收下了二百銀元,放了生妹。


    黑色的轎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車內,生妹局促不安地坐著,手指緊緊攥著衣角。


    她沒出過小巷,更別說見過這叫做‘汽車’的玩意兒了。


    ‘汽車’她隻在姐姐們接待客人,她去端茶倒水時聽過一耳朵。


    喝油,四個輪子能跑好遠的,有錢人家的出行工具。


    她竟然也能坐在裏麵!


    伍爺溫聲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她如實說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生妹。”


    生妹一瞬間捏緊衣角,心裏自責:完了,肯定沒聽見,你個廢物,這點事都做不好!


    伍爺隻是溫柔地帶著歉意道:“抱歉,我沒聽清,可以再說一次嗎?”


    生妹更加不安了,這個男人怎麽能道歉呢,本不是他的錯。


    她手捏得更緊,鼓起勇氣,略微提高音量,細聲道:


    “生妹,我隻有一個小名,是生妹。”


    盡管聲音依舊細弱,頭也低垂著,但她知道,自己嬌弱惹人憐惜的神情,男人一定看得見。


    這是她多年來被灌輸的生存法則,是院子裏的女人們教她的——如何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如何讓他們為她們贖身。


    引一個‘傻子’憐香惜玉,為她們取名,救她們出火海,男人最喜救風塵了。


    “嗯,生妹,我聽見了。我是伍華雲。”


    生妹怯生生地抬眼看他一眼,嗓音嬌軟:“伍爺。”


    “唉,怎麽這樣叫我,不用不用,直接叫名字,或者伍大哥也行啊。”


    生妹還是固執叫著他伍爺。


    伍雲華見她膽子小小,連人都不敢看,卻在這稱唿上如此堅持,便不再多言,將生妹帶迴了租界的別墅。


    伍雲華給生妹取了名字,因為相識在夏夜,希望她能知道世間浩渺,所有叫夏渺,她喜歡這名字。


    因為是伍爺取的名字,也因為初見時的悸動,那塊玉玨。


    夏渺認識的字不多,‘夏’是其中一個,她曾經吃過的,對於暗巷裏的人來說最高級的糕點,是城中的夏記糕點房售賣的,名字就寫在油紙上。


    她與伍爺初見時撞落的玉玨上,正好有個‘夏’字,讓她有了一種,一切皆是命運安排的宿命感。


    伍爺贖她脫離風塵,授她詩書禮儀,在她惶恐自薦枕席時,予她尊嚴與光明。


    他告訴她不需要這樣,她可以堂堂正正活在陽光下。


    為什麽,不為那些事,為什麽會救了她,又帶著她同住呢?


    不,伍爺同那些低劣的男人是不一樣的。


    情愫暗生,仰慕漸濃.


    夏渺心裏有了暗自戀慕的人,認了字,知了事理,她知道心中的躁動是仰慕。


    她雖習了字,可自小形成的習慣卻難以改變,舉手投足間還帶著些風塵女子的姿態,說話時也帶著些勾人的媚態。


    伍爺是個君子,或許也怕她多想,從沒苛責過她的言行不端,直到夏渺被指著鼻子說一副下賤坯子樣。


    她才有些難過,不為自己被罵 ,而是因為伍爺因自己而沾染的桃色緋聞。


    伍爺很優秀,是知名的大才子,常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也有很多仰慕的人,那個時候的她藏不住心事,會被攔路譏諷:“垃圾堆裏的人,也配仰望明月。”


    夏渺第一次見伍爺發火,他冷著臉,毫不留情地趕走了那些衣著光鮮、妝容精致的名媛小姐。


    伍爺告訴他,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出生,可要想在世間活的好,就要學會屏蔽他人的看法。


    夏渺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心裏還是忍不住去模仿那些名門閨秀的做派,結果總是學得四不像。


    索性也就不出門了,這樣伍爺就不會因為她被人嘲笑了吧。


    後來伍爺問夏渺,願不願意假裝他的情人,以此來擋掉那些鶯鶯燕燕的糾纏。


    夏渺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哪怕伍爺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她不再刻意模仿名媛,因為她明白,伍爺需要的是一個吸引眼球的情人,帶著風塵味的情人無疑更能達成目的。


    夏渺扮作情人一年多,19歲了,學了很多知識,也更不在意別人的風言風語,隻一個人一會兒暗自憂愁伍爺為什麽不喜歡她呢,一會兒又輕唾自己怎麽配。


    直到在一個夜裏,月色下,院子裏,蟬鳴聲聲,空氣中彌漫著燥熱的氣息,五爺被一個比他高一個頭的男人抱在懷裏。


    原來伍爺喜歡那人,可她還是最喜歡伍爺,對父親、兄長、恩人的喜歡。(伍爺比他大六歲)


    後來別墅住進了一個男人,夏渺知道就是那晚的男人。


    她也知道了那個男人的名字,夏逸明,原來那塊被她以為是宿命的玉玨是這個男人的。


    那玉本是一對,一半刻著‘夏’,另一半應是刻著‘伍’的。


    夏渺有時會偷偷觀察那個男人,他身上幾乎沒有配飾,身上並無太多飾物,那屬於伍爺的玉玨,不知被他收在了哪裏?有沒有被他好好珍藏著呢?


    過去麵對伍爺,她總是羞澀自卑,不敢直視,甚至連偷看都覺得僭越。


    她更多時候隻是默默守候在伍爺身邊,覺得隻要在同一片天空下,隻要伍爺一轉身就能看到她,就已足夠。


    夏逸明住進來後,夏渺觀察兩人的時間反而多了。


    時間久了,夏渺也察覺出了不對,前半生的經驗讓她分辨出了五爺身上屬於女兒家的嬌羞,原來伍爺是女孩子啊。


    她真的太笨了,相處了三年多竟然一點沒發現不對。或許也不是沒發現,可在她心裏,伍爺就是宛如神明,神明能有什麽不對。


    即使是女孩,她也最喜歡五爺了。


    在這樣的世道裏,一個女孩子能勇敢追尋自己的人生理想,沿途無畏地幫助有困難的人,真的太難得,也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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