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一郎退役後,便獲得中華使館雜役身份。


    今日作為使館隨員,跟著東瀛使團乘坐中華商船前往仁川。


    到了仁川,會和妻兒一起,宣誓加入中華國籍。


    事實上,已有近百名東瀛水兵,


    通過中華使館提供的安全通道,前往仁川。


    登船後,兩人在甲板上撞見,俱是一愣。


    山本六十五驚訝地問道:“梅川……你怎麽在船上?”


    梅川一郎更驚訝。


    咦?


    不是說這迴是幕府使團,山本指揮長怎麽會跟著來?


    他迴答道:“指揮長,


    小的應募中華使館雜役,這次作為隨從一同前往……”


    山本狐疑地看了一眼,對方小臂上綁著的夾板。


    中華使館沒人了麽?


    手臂有傷的雜役,還要跟隨幹活?


    他隨口問道:“我記得你,


    是雪風號的瞭望手對吧?怎麽會退役?”


    梅川一郎說道:“指揮長……”


    山本歎了口氣,說道:


    “我現在不是指揮長,也離開水師了……”


    啊!


    梅川一郎再次驚訝。


    山本六十五是東瀛水師少有的名將,難道他也退役了嗎?


    可看著沒病沒傷的……這真是離了大譜!


    不過,看對方的臉色,大概不方便說。


    “山本閣下,小的手臂受傷,


    爬不了桅杆……所以就退役了。”


    山本對他有印象,足以說明梅川一郎勝任瞭望手崗位。


    山本很惜才,頓時想幫助曾經的下屬。


    在東瀛,當水兵,


    特別是技術兵種,收入甚至比漁民高得多。


    他說道:“你的傷,養幾個月就能康複……


    若有人刁難你,我幫你說話……”


    梅川一郎心頭一震。


    指揮長,別開玩笑了……


    好不容易,弄傷自己才退的役……


    您一句話,又給我整迴去,找誰說理啊?


    他微笑道:“多謝山本閣下!


    不過,我對現在的工作挺滿意的,


    若是今後有了難處,再麻煩您!”


    山本六十五一聽就明白,對方不打算迴到水師。


    他心中一動,隨口問道:


    “你在中華使館幹了幾天?”


    “三天。”


    山本馬上就明白,


    梅川一郎退役和入職,無縫銜接。


    看來,對方必然提前,和中華使館說好了的。


    有了這個判斷,山本意識到,


    梅川一郎不是單純的使館雜役。


    你見過,國家間接送使節的隊伍裏,誰會使用受傷的雜役?


    那麽,大概隻有一個可能。


    眼前這位,曾經的下屬,可能是要投奔中華國。


    這個結論,又讓山本感到困惑。


    要知道,瞭望手的待遇,比一般水兵水手更高。


    他一個人,就能舒舒服服養活全家,


    為啥要拋家舍業的投奔異鄉呢?


    難道,中華的月亮更圓,空氣更香甜?


    忽然,他想起,


    梅川一郎是俘虜兵。


    被北洋水師俘虜後,經過交易,


    三千餘東瀛水兵,


    又被扣在中華國當苦役,長達半年。


    據說,他們修路、建橋、挖井、開渠、挖礦、環衛、飼養等,


    反正,幹的都是一些苦力活。


    山本六十五前往中華,


    是打算全麵考察“潛在對手”的戰爭實力。


    盡管,船上有中華使館人員,但,對方口風比較緊。


    即便說,也是一些模棱兩可的表述。


    相比而言,梅川一郎的觀點,要更接近真實。


    想到此處,山本決定,向對方探聽一些中華國內的情況。


    “梅川,你在中華待過一段時間吧?”


    中華使館承諾,為梅川一郎提供安全保障,


    所以,他並不擔心東瀛官員的懲處。


    於是,坦然迴答:“是的,閣下。


    我在仁川郊區,待了差不多有四個半月。”


    “你在那你都幹些什麽呢?”


    “打石子、修建公廁、蓋房子、補路修橋,我都幹過。”


    山本點點頭,問道:“中華國民怎麽看待你們?”


    梅川一郎笑道:“大多數人是比較好的,


    他們很有禮貌,還給我們拿吃的喝的,還教我說當地土話。”


    “這麽說,他們比較富裕?”


    “其實,我們剛到那會,


    他們很窮,每天都吃不飽,後來才一點點好起來。”


    山本心中一動,問道:“你的意思,


    中華王奪取高麗之後,百姓們的生活好轉了?”


    “嗯,不說別的,每戶農家發100畝田,


    對窮人來說,就是天大的恩賜……他們都高興瘋了!”


    中華王“分田”的習慣由來已久,東瀛高層都知道這個事。


    山本故意問道:


    “嗯,我聽說過這事,


    可有的人說:每家都發和不發,也沒多大區別吧?”


    梅川一郎不屑地笑道:“說這話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為什麽這麽說?”


    “很簡單啊,每個窮人家發100畝田,


    他們就能有錢買衣服買食物,


    生病也能看大夫,不但能救命,還能活得更好。


    那些不想讓百姓活得更好的人,遲早會被人民審判!”


    見山本沉吟,梅川一郎毫無顧忌地繼續說道:


    “閣下可知道,中華朝堂被審判的官員有多少?”


    山本一愣,他的確聽說中華禦史台動作很大,


    抓了很多官員,但具體情況不祥。


    “嗯,你詳細說說。”


    “光是朝官就抓了一百二十多,各個道府被抓的有上千人。


    禦史台查貪官沒的說,先把家產抄了,再如實公布,


    你都不知道,那些貪官吞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錢!”


    山本說道:“這些民脂民膏,都收繳國庫了吧?”


    梅川一郎搖頭:


    “不是!中華王說:民脂民膏必須用之於民,


    因此,所有抄沒的贓款,全部用於當地民生,


    興建善堂、學校、醫院和民居等,免費提供給百姓。”


    山本不以為然。


    裝麵子工程誰不懂啊?


    他問道:“真的是全部嗎?”


    梅川一郎說道:


    “當然,贓款明細全部公開,


    用於民生的開支,也是公開的,


    無條件接受百姓監督,一文錢都不會少。”


    接著,他神秘地說道:


    “我聽說,禦史台打算,


    推行財產公開,真要那樣,當官的就不敢貪汙了……”


    山本見他說的眉飛色舞,便故意刁難了一句。


    “我不信,那些知縣知府、還有功勳大臣身家不菲,怎麽可能?”


    梅川一郎笑著說道:


    “是不是我也說不準,但據說,中華王會帶頭公開……”


    山本嚇了一跳。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要公開?整個國家都是他的,有必要嗎?”


    梅川一郎再次搖頭:


    “不是哦,我聽禦史說過,大王是大王,


    國家是國家,朝廷是朝廷,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山本六十五極度震驚。


    我的天照大神呀!


    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


    在中華國,難道真的可以公開說嗎?


    雖然隻是簡短的閑聊,


    但山本的世界觀人生觀,仿佛遭到了重大衝擊。


    他緩了緩,仿佛自言自語。


    “不可思議,中華國的權貴,就沒有反抗的?”


    梅川一郎笑了。


    “反抗?權貴們拿什麽反抗?


    中華王讓百姓過得比以前好,誰會跟著權貴反抗?


    而且,權貴們都怕死,越有錢有勢越怕死,


    當初中華王的軍隊打到仁川,高麗的老百姓,


    都爭著給他們端茶送水,還幫著遞梯子,你猜為什麽?”


    山本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一副什麽場景。


    梅川一郎不屑地說道:


    “因為,愚蠢兇殘的高建武和權貴們,


    每天都想著法壓榨老百姓,不把他們當人,


    老百姓被逼得快活不起了,早就恨透了當權者,


    所以,中華王打過來,民眾們比誰都高興!


    山本閣下,若有一天,外族打到東瀛境內,會是怎麽樣的呢?”


    山本勃然變色,


    他死死盯著梅川一郎,眼中滿是警惕和忿怒。


    “別忘了!你也是大和族人,怎麽說出這種話?”


    梅川一郎笑道:


    “山本閣下,我是說如果……


    另外,中華王說過:


    別問你是哪國人,要問哪國把你當人。


    哦,您要是不喜歡聽,


    就當我沒說,嗬嗬!”


    說完,他轉身離開,


    一邊走,一邊看向西麵,眼中帶著光亮。


    在山本眼中,


    受了傷的梅川一郎,腰杆挺得筆直,


    走路都帶風,好像自帶一股無畏的氣勢。


    過了一夜,使團乘坐的商船,抵達四國島,


    從西麵駛來的船隻,都說北洋水師打到四國西邊。


    得知最新戰況,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硝煙味。


    阿部重次憂心忡忡,


    他對山本六十五歎息道:


    “外敵從未如此深入,唉……”


    山本很清楚,阿部重次沒有說出的話。


    他不慌不忙地說道:


    “相信將軍閣下,會有正確的應對!天佑大和!”


    到了下午,商船經過四國西麵的海域。


    北洋八虎,正麵臨數十艘中小戰船圍攻。


    不過,北洋水師不會對民用船隻攻擊,何況,商船掛著中華旗。


    因此,東瀛使團得以近距離,觀看真實的海戰。


    山本隻掃了一眼,十裏之外的戰場,


    就明白這些盲目的東瀛戰船,根本不是北洋炮艦的對手。


    果然,八艘炮艦拉開距離,一字縱隊緩緩行駛。


    隻要東瀛武裝船隻,


    靠近五裏範圍內,就會有炮艦開炮。


    “轟轟轟!”


    炮彈如雨,不少炮彈沒打中船隻,


    落在海水裏,激起高高的水柱。


    但,隻要被炮彈擊中,


    那艘戰船必定會,燃起大團大團的煙火。


    如此這般,東瀛一方的戰船,根本近不了北洋炮艦的身。


    短短一刻鍾,已經有八艘戰船燃起大火,失去了行動能力。


    用不了多久,他們都會被燒成灰燼,消失在海底。


    山本感歎:炮彈不要錢嗎?北洋艦隊可真有錢啊!


    然而,很多東瀛使團人員,卻看得熱淚盈眶,


    紛紛向上蒼祈禱,懇求天照大神保佑己方戰船獲得勝利。


    然而,天照大神似乎很忙,沒空關注凡間的事務。


    東瀛戰船,依然一艘艘的被擊毀。


    四國西爆發的海戰,北洋八虎完全是在虐菜。


    估計用不了多久,這一波東瀛戰船會被團滅。


    阿部重次都看不下去,匆匆返迴客房。


    梅川一郎搖搖頭,不能理解。


    明明是送死,為何還要徒勞的上前進攻,這不是給對方送人頭嗎?


    然後,他就聽到東瀛使團有人發表高論:


    “我大東瀛武士道,視死如歸!


    定然會叫北洋賊寇膽寒!壯哉!壯哉!”


    有人神秘地說道:“或是將軍故意為之……”


    旁邊的人不太明白,問道:“什麽故意為之?”


    “你們想啊,我水師主力艦隊為何不出現?”


    “為何?”


    “因為兵法有雲:誘敵深入,聚而殲之!


    我敢說,這肯定是將軍設下的圈套,


    好讓北洋艦隊麻痹大意,孤軍深入……然後再給他們致命一擊!”


    對這種蠢話,梅川一郎隻覺得好笑。


    但,很多外行卻深信不疑。


    “對!英明的將軍運籌帷幄,百戰百勝!北洋就快完蛋了!”


    “沒錯!這叫驕兵之計,我打賭,北洋艦隊絕對過不了四國東!”


    “那可太好了!將軍威武!大和必勝!”


    到了黃昏,迎麵又駛來一支更大的艦隊。


    章鴻李率領中軍艦隊,鋒矢陣型,浩浩蕩蕩,劈波斬浪。


    這下,使團成員紛紛啞口無言。


    雙方交錯而過,有人酸酸的說道:


    “再多的炮艦也沒用……勞師以遠,後繼乏力,肯定會完蛋的!”


    到了半夜,商船再次遭遇北洋後軍艦隊。


    十五艘大型戰船,十五艘補給運兵船,看上去壯觀極了。


    這下,連最積極的使團成員,都變得沉默寡言。


    終於,有人開始認清現實。


    “放心吧!北洋再狂,也不是無敵艦隊的對手!”


    此言一出,仿佛開了竅,積極分子踴躍發言。


    “和無敵艦隊比,北洋艦隊就是三歲娃娃!”


    “有起錯的名,沒叫錯的外號,無敵艦隊,真正無敵於天下!”


    “我們這次,一定要據理力爭,讓中華王主持公道!”


    “……”


    “……”


    他們並不知道,四國東麵的海域,


    東瀛水師組織了五百艘大小戰船,


    已經擺開陣勢,等待著北洋水師的“先鋒八虎”。


    這是南雲中二擔任司令官以來,首次組織大會戰。


    他站在旗艦艦首,拔出佩劍,狠狠斬向西麵。


    “諸位!明日一戰,務必全殲北洋先鋒,向將軍獻捷!”


    高級軍官紛紛按住胸口,異口同聲大唿:


    “全殲敵艦,向將軍獻捷!”


    仿佛感應到大戰即將到來,


    海天之間,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將龐大的東瀛艦隊,照的像潑滿了鮮血一般。


    隨著海上日出,夜幕迅速向西退卻。


    突然,在南雲中二的望遠鏡中,


    一艘巨大的黝黑戰艦,悄然顯露出猙獰的摸樣。


    接著,第二、三、四五六七八艘炮艦,魚貫而來。


    “噹噹噹!”


    一瞬間,尖銳的警報聲,


    將數千東瀛海軍將士的心,繃緊了。


    定遠艦上,丁艦長也通過望遠鏡,發現了巨大的艦隊。


    他笑道:“我的乖乖!


    起碼有四五百艘……看來,捅了馬蜂窩!


    他們想用‘船海戰術’……怎麽辦?打不打?”


    中華無敵艦隊的誌願大副,放下望遠鏡,也笑道:


    “在絕對的科技實力麵前,數量優勢純屬自欺欺人!”


    丁艦長哈哈大笑:


    “說得好!既然倭人不拿水兵當人,


    我們也不會慣著他們!升旗,迎戰!”


    很快,先鋒旗艦上,升起一麵血色紅旗,比朝陽更紅。


    剩下七虎紛紛露出殘忍的笑意。


    太好了!


    這下,可以大開殺戒了!


    於是,八艘炮艦,升起所有風帆,以最高航速,向東衝去。


    南雲中二沒想到,北洋先鋒居然以寡擊眾,率先進攻……


    他麵色鐵青,牙縫裏嘣出兩個字。


    “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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