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兩難的選擇


    恐懼席卷了阿不思的內心,他對上台上人的視線,久久無法移開。


    耳邊是喧鬧聲,是支持者們的呐喊,阿不思隻覺得一陣耳鳴。


    他的目光從蓋勒特的臉上下移,最後落在了那人的左手上,一枚黑色的戒指牢固的圈在蓋勒特的手指上。


    一點也不合適,那枚戒指不是蓋勒特的尺寸,它屬於另一個人。


    阿不思又把視線轉移到站在安東·沃格爾身邊的阿斯特拉身上。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異常,但這並不妨礙他依舊把視線投放在自己身上,最後露出了一個讓阿不思全身冰涼的微笑。


    那是一種挑釁的諷笑。


    是一種阿斯特拉絕對不會對自己展露的表情。


    那絕對不是阿斯特拉。


    他下意識地朝那個人身邊走,想立刻抓住那個人的衣領詢問他們把阿斯特拉帶到哪裏去了,但他的腳步就像被定住一樣,挪動不了一點。隻能緩慢轉動腦袋,看向高台上的始作俑者。


    還是記憶中的眼睛,是蓋勒特的眼神。


    可現在的阿不思隻想立刻衝上去,用譴責和憤怒的語氣去質問。


    阿斯特拉去哪裏了?


    為什麽要對阿斯特拉動手?


    他是唯一一個願意和能夠接納他們兩人過去情分和未來痛苦迷茫的人。他的身體很不好,他很累,他很需要休息,他需要安定的生活,他不該被卷入進來!


    這不應該是他們默認的事情嗎?


    阿不思不相信蓋勒特不明白他的想法。就像那次的大火,他不是沒對阿斯特拉動手嗎?阿不思以為他知道的……


    阿不思艱難喘了兩口氣,終於能夠邁動雙腳了。可他不能去終止這個儀式,不然自己會失去入會資格,到最後連結束後詢問阿斯特拉下落的機會都沒有。


    他隻能看著,看著蓋勒特會用什麽方式讓麒麟對他鞠躬,用什麽方式證明他是對的。


    安東·沃格爾在三位候選人準備完畢後,站到台前發表了一係列必須要有的演講,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亨利埃塔抱著一隻小麒麟走上台,將它放在三位候選人跟前。


    所有人看著他幾乎一落地就蹦蹦跳跳地來到了蓋勒特·格林德沃的腳邊,攀著他的褲腿想要他陪自己玩。


    場麵的嚴肅讓小麒麟也意識到了什麽,它環顧四周,曲下膝蓋,是認可的舉動。


    台下的阿不思一臉茫然。


    這怎麽可能?


    他愣愣地看著台上的場景,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但這時的小麒麟似乎感知到了什麽,它停下動作,往出口處邁了幾步,眾人自覺讓出位置,阿不思完全暴露了出來。


    這個情景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但小麒麟也沒有對阿不思鞠躬。


    它看看台上的蓋勒特,又看看台下的阿不思,躊躇了好半會兒,跑到蓋勒特身邊咬住了他的褲腿,把他往阿不思的方向扯,嗚咽著叫了幾聲,在兩人身邊跳來跳去,神情格外焦急。


    阿不思完全沒想到小麒麟會在自己和蓋勒特之間選擇兩難。難道它的意思是……讓自己和蓋勒特互補?畢竟他們一開始的想法就是兩個人一起……


    他不敢往下想了。


    和阿不思不同,假扮成蓋勒特的阿斯特拉卻知道小麒麟的意思。


    它要自己的另一個兄弟一起過來,這樣就會有兩個人了。


    這個場景自己也預想過,麒麟可不會遵守隻選台上候選人的人類規則,他們隻會選擇自己願意選擇的。


    阿斯特拉看著想要像往常一樣讓自己抱它的小麒麟,沒有動彈,他現在是蓋勒特,不能讓阿不思懷疑。


    假扮成阿斯特拉的蓋勒特微眯起眼睛看著被麒麟拽著站在一起的“蓋勒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鄧布利多,他有些想笑。


    這種場景隻在夢裏和那些詭異的厄裏斯魔鏡裏出現過,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親眼目睹,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和阿不思站在一起。


    他平複了一下唿吸。阿斯特拉和他說過這種可能性,當時的他還對此不屑一顧,現在看來……還好他身邊還有阿斯特拉。


    於是,按照預定的計劃,他作為國際巫師聯合會分會會長,作為阿斯特拉,對等待台階的安東開口。


    “部長,一開始為了大會的順利進行,我們隻選擇了一隻麒麟。或許,我們該把另一隻麒麟一起抱來。”


    不管怎麽樣,現在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名正言順的“名”確定下來!讓所有巫師都知道蓋勒特·格林德沃也是被麒麟認可的,他的目標是被承認的!


    安靜如老年貓頭鷹的安東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點頭,吩咐亨利埃塔去把另一隻小麒麟抱來,自己先安撫民眾的情緒。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阿不思也終於有機會可以仔細觀察蓋勒特了,他認認真真端詳著蓋勒特如今的五官。


    蒼老,但仍然能看見十六歲時的肆意和張狂。


    蓋勒特還是老樣子,不像自己,也不像阿斯特拉。


    “蓋勒特。”


    阿不思開了口。


    “好久不見。”


    他聽到蓋勒特帶著笑意的迴應。


    “好久不見了,阿不思。你老了很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一如既往的熟稔,阿不思有些恍惚,下意識抬頭去看,那雙狂放的藍眼睛還沒看到,蓋勒特的聲音先傳進了自己的耳朵裏。


    “要不是你這雙藍眼睛一如既往這樣直勾勾看著我,我還真的認不出來你。”


    他們兩個本來站得就有些近,為了讓自己聽清,蓋勒特微微彎腰的動作讓說話的氣流正好掃過自己的耳畔,阿不思幾乎下意識地後退,但沒能成功,小麒麟正好在自己身後,根本挪動不了一點!


    這家夥和自己說話的樣子和態度,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


    他能不能稍微有一點他們現在關係改變不似從前的自覺?!


    台下的維多利亞和趕來的維利耶和瑪吉咬耳朵,滿眼的不可置信。


    “說真的,那邊那個真的不是老板嗎?我怎麽感覺他自己上了?”


    維利耶滿眼複雜,最後稍微搖頭壓低聲音道:


    “你們覺得蓋勒特有那麽大膽嗎?”


    瑪吉和維多利亞誠實搖頭。這點維多利亞很有發言權。


    “老板和阿不思最近的距離應該就是在格林老宅的時候,站在人家窗戶口往裏偷窺的時候了。連趁著人家睡覺進屋看一看的勇氣都沒有。從這來看,上麵的肯定不是了。”


    瑪吉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阿不思親愛的直到現在都沒意識到,年輕時候認識的相好和現在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性格?”


    維利耶點頭。


    “我覺得是。不要小看阿斯特拉的觀察和表演天賦。”


    維多利亞摸著下巴靠在牆上嘶了一聲。


    “我現在最好奇兩個問題。”


    對上好友們的視線,維多利亞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們的正派占領世界,宣揚和諧美好團結友愛宣言的目標能不能順利實現,我們可不可以成為正規軍。”


    “第二。”


    維多利亞又豎起一根手指。


    “我真的很好奇,咱們的阿斯特拉寶貝在表演這些東西的時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情。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蓋勒特已經要把阿不思的魂給勾沒了?”


    “維利耶迴答第一個。”


    “咳……”維利耶小聲說著:“反正阿斯特拉的計劃從來都沒有失誤過。”


    維多利亞滿意點頭看向瑪吉。


    “第二個問題,希爾小姐迴答。”


    瑪吉捧著臉扭著身體。


    “我隻知道我的魂也要被阿斯特拉親愛的給勾沒了,如果是他本來的樣子就更完美了。天呐!阿不思好幸福,我好羨慕,好想取而代之!”


    維多利亞點點頭。


    “好吧,我來補充第二點。我覺得阿斯特拉親愛的……真的很尷尬,畢竟他比我們都了解蓋勒特和阿不思之間的關係。”


    兩人齊齊點頭。


    扮演蓋勒特的阿斯特拉看著被自己氣到說不出話的阿不思,在內心瘋狂道歉。


    對不起!阿不思!我不是要故意和你說這些話的!我隻是模仿蓋勒特以前的語氣和對你的態度,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啊!


    等另一隻小麒麟來了之後,走完正規程序有了正規名號之後,你就可以和真正的蓋勒特聊天了!或許你還能稍微正視一下和蓋勒特之間的關係,雖然在自己看來,阿不思在強這方麵完全不輸蓋勒特就是了……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阿不思握住了麵前人的手腕,在蓋勒特挑眉又帶著戲謔的目光下,他的聲音壓著幾絲怒氣。


    “為什麽對阿斯特拉出手?”


    外表蓋勒特,內裏阿斯特拉的受害者本人:“?”


    阿斯特拉反應的很快,一邊在內心祈禱著蓋勒特不要露餡,一邊平淡地將目光偏移過去。正好那人也將視線移了過來,在自己臉上停留幾秒後,落在了阿不思的身上。


    阿斯特拉:“……”


    蓋勒特的演技是不是有點差?還是隻在麵對阿不思的時候這麽差?


    他平時會用這種眼神看著阿不思嗎?


    還有,他怎麽覺得蓋勒特幹脆不偽裝了?那種略帶挑釁和自己平時看人的一丁點相似的神態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不怪阿不思懷疑了,他都能看出來不對勁。早知道就不因為蓋勒特扮演格雷維斯的良好演技對他鬆散要求了。


    是自己的問題,他又沒考慮好。


    好在阿不思也誤解了,起碼原有計劃可以繼續下去。


    於是阿斯特拉開口了。


    帶著笑意和適當有恃無恐的聲音傳到阿不思的耳朵裏。


    “阿斯特拉,不就在那裏嗎?”


    年輕的時候聽蓋勒特這麽說話,阿不思隻會覺得無奈,同時還伴隨著少年時期相戀時作為年長者的順服和寵溺。但現在年紀大了,聽蓋勒特這麽說話,阿不思隻覺得內心的怒氣在噌噌噌的往上漲。他壓低聲音。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真正的阿斯特拉在哪裏?你為什麽對他出手?”


    這次蓋勒特的聲音沒有那些奇怪的情緒了,隻是輕聲開口。


    “真正的阿斯特拉就在這裏。”


    阿不思立刻環視周圍一圈,什麽也沒有發現,那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的眼睛沒有一丁點的蹤跡。


    “為什麽騙我?”


    “沒騙你。”


    作為蓋勒特的阿斯特拉笑著開口。


    “我說沒說謊你會看不出來嗎?你了解我的。”


    看著阿不思為了自己行蹤和身為蓋勒特的自己交涉的模樣,阿斯特拉的內心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他騙了阿不思,從十七歲一直騙到現在,一直在他和蓋勒特之間周旋。


    他的內心是愧疚的,但他不後悔,和蓋勒特交涉,為了一切的順遂,他需要這麽做。等一切結束後,他該向阿不思告罪的。


    “阿斯特拉好好的。”


    身為蓋勒特的阿斯特拉開口道:


    “沒人會比他更好。不過你似乎格外在意他。”


    阿不思低聲道。


    “你有過前車之鑒不是嗎?”


    阿斯特拉笑著。


    “可我和他的關係還不錯,你是因為這個?”


    他微微抬起左手。


    阿不思閉上眼睛。


    “他和我們的關係都不錯,蓋勒特。他是我們的朋友,或許他比我更包容你,因為阿斯特拉就是那樣的一個性格。”


    阿斯特拉已經不想作為蓋勒特和阿不思討論這些有關自己的問題了,他的演繹能力並不怎麽好,說多了恐怕露餡,隻能祈禱著亨利埃塔快點把另一隻小麒麟抱過來。


    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他隻覺得自己的一生都過去了。


    所幸亨利埃塔沒讓阿斯特拉等太久,另一隻小麒麟被放下。


    兩隻小麒麟歡歡喜喜的聚在一起親昵了一會兒,看看麵前的阿不思和阿斯特拉,最後都走向阿斯特拉和他貼貼。


    兩個小家夥交頭接耳,最後是後來的那隻小麒麟走到了阿不思跟前,彎下了膝蓋,另一隻則是對著身為蓋勒特的阿斯特拉做出同樣的舉動。


    這個場景的衝擊力對會場裏的其他人來講是格外震撼的。


    一位候選人,一位非候選人。


    兩個人還是一直以來的敵手。


    場麵瞬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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