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一架飛機秘密降落芒穀機場。


    機場內外,燈火通明,往日繁華的旅遊之都,如今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還不足昔日十分之一。


    從透著霧的玻璃向外看,這座被稱為“黃金之都”的城市,一半是極盡繁華,燈紅酒綠,宛如一顆碩大的金色明珠坐落黑暗之中。


    另一半,卻是死寂沉默,別說星星點點的燈光,就是偶爾從窗戶裏透出絲光亮,也會很快寂滅。


    自藍星邁入靈氣複蘇新時代之後,世界各國都麵臨著挑戰,泰蘭德也未能幸免。


    飛機上,有幾個年輕修士在等待過程中,小聲討論起來:


    “這就是泰蘭德首都?已經過了午夜子時,周圍怎麽這麽安靜。”


    “好冷,陰森森的,不是熱帶國家嗎?窗戶外麵的風吹到骨頭縫都覺得冷。”


    “那一片黑漆漆的,一點亮都沒有。”


    “泰蘭德這個國家,自古以來就軍閥混戰,到處都有可能埋著屍骨。


    自從——之後,晚上就沒那麽安全了,老百姓想平平安安,隻能盡量避免夜間出行。”


    “難怪居民區都沒什麽燈亮著。”


    ……


    南枝伸出手指,在玻璃上擦開一道白印,感受到空氣中那不同尋常的陰冷氣息,不自覺皺了皺眉。


    “臨時出了點問題,我們的同誌已經在交涉了。”


    一直注意她的秦越快步走過來,低聲詢問:


    “怎麽了,小師姑,哪裏不對?”


    ——這次出使泰蘭德,華夏方是以“文化交流以及促進兩國經濟深度合作”的旗號,為了不驚動其他大國,參與秘境任務的修士,全都混在外交使團裏,分三批抵達芒穀。


    “氣息不對,城市裏有非常明顯的,屬於大妖魔的氣息,滔天血氣,絕對不是什麽善妖。”


    南枝收迴神識,低聲提醒:


    “叫大家都注意點,不要單獨行動,離秘境開啟還有三天,最好不要惹出什麽亂子。”


    築基五層修為的神識所過之處,藏匿在深處的一切都一覽無餘。


    燈紅酒綠,富麗堂皇的賭場裏,富商們正吞雲吐霧,紙醉金迷,感歎夜晚稍縱即逝。


    富庶的金色宮殿,籌碼搖晃、酒杯碰撞、煙霧繚繞。


    路燈昏暗,人群密集的貧民窟,窮人們縮在狹窄逼仄的房間,顫抖著祈求白天盡快到來。


    潮濕、陰冷,來自黑暗裏的威脅如附骨之蛆,死亡隨時都可能降臨。


    這座城市有古怪。


    非常大的古怪。


    明明邪氣衝天,怨氣盈沸,但幹幹淨淨。


    不是物理上的幹淨。


    墓地、廟宇、醫院,連一隻遊魂也無。


    仿佛靈氣複蘇根本沒有發生過。


    但南枝卻高興不起來。


    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森林裏,一片區域沒有捕食者出現,那麽隻有一個可能:


    黑暗中有高級的捕獵者,這是屬於它的獵食區域。


    “我會提醒大家。”


    秦越應下,也試著看向窗外,但卻一無所獲。


    這就是煉氣一層跟煉氣五層的差別?


    她抿了抿唇。


    雖然這次小師姑是以外援身份加入任務小組的,但兩支行動小組裏,南枝的修為最高,她的提醒自然會被高度重視。


    芒穀地區屬於軍閥控製,三月前,泰蘭德對外宣稱,他們已經恢複該地區治安,成功壓製住各類超自然生物。


    但現在看來,這座城市並不如他們宣揚的那樣平和。


    這次芒穀之行,應該會比她預想的還要艱難。


    ……


    飛機門大開,華夏使團的人魚貫而出。


    “歡迎你們,我親愛的華夏朋友,歡迎來到這座珍貴的黃金城市。”


    身穿墨綠色軍服,頭頂時興墨鏡的男人操著口生澀別扭的華夏語,迎接眾人:


    “不出三天,你們一定會像我一樣,瘋狂地愛上這裏。”


    這男人年紀並不小,五十出頭,身材矮胖,皮膚黝黑,五官卻帶有明顯的混血特征,笑起來的時候,臉上肌肉堆在一起,眼睛裏卻沒有多少真心實意。


    他身上穿著軍裝,胸前別著幾十枚勳章,脖子上掛著條拇指粗細的金鏈,金鏈末端,是一龕小小的佛牌。


    ——巴頌·乍侖蓬。


    芒穀地區實際掌權人,當地最大的軍閥首領,泰蘭德三分之一地區的灰色生意都出自他手。


    武器、毒、賭、黃,甚至是一些新興產業他也有所涉獵。


    泰蘭德雖然是君主立憲製,但實際上,軍權在哪裏,政治權利就在哪裏。


    南枝來前,仔細翻閱過特調局提供的資料。


    巴頌·乍侖蓬,是寺廟僧侶出身。


    小時候,他家裏貧苦吃不上飯,父親就把他賣給當地寺廟做苦役,後來他聰慧過人,被法師收為弟子,才成了正式僧侶。


    但這位野心家並不滿足於此。


    他先是利用大法師的名號,肆意斂財,從走私牛肉、生鮮、高檔紅酒開始,慢慢遊走在灰色地帶,賺了一大筆錢。


    直到此人被逐出寺廟,他就徹底放飛自我,什麽賺錢做什麽,什麽暴利做什麽。


    直到他三十四歲那年,和上一任大軍閥柴立功·沙旺的遺孀成婚,接管了柴立功大部分勢力,又遊說大法師,從信徒身上刮血,在芒穀建起一座純金佛塔,並以此得到國王嘉獎。


    自那之後,往日貧民窟小男孩,搖身一變,成了芒穀最大軍閥。


    一方麵,他有宗教背景,極受百姓支持,另一方麵,源源不斷流向巴頌口袋的金錢,助力其打造起一個,獨屬於他自己的金錢帝國。


    軍、錢、權,宗教。


    巴頌都牢牢捏在手裏。


    與其說其人是軍閥,倒不如說他骨子裏更像商人多一些。


    華夏外交人員與巴頌談笑風生,看不出絲毫個人情緒。


    南枝隱秘地打量著他,試圖從他身上找到絲怨氣,但卻一無所獲。


    古怪。


    踩著無數貧民屍骨上位的人物,身上竟然幹幹淨淨,周身氣息,比剛出生的嬰兒還澄澈。


    這有可能嗎?


    南枝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巴頌胸前那塊佛牌上,但無論怎麽看,那都是一塊沒有任何靈性的吉祥物。


    她不認為身居高位的巴頌,會被人蒙騙,佩戴一塊假貨。


    那隻有一個可能:


    芒穀確實發生了某種無法解釋的現象,這塊地區,沒有神靈,沒有妖魔,就連靈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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