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納的牢獄與京都不同,暗是暗了些可一點也不濕,即使今日小雨綿綿可也不會有黏膩的感覺。清秋懟懟牆麵,道:“我覺得京都需要這種建造方式,太潮了。”


    “不用,根本不是房子的事,隻是這裏本來就幹而已。”有蘇婠婠道,“京都也就今年雨季早了一點而已,以前怎麽也得到七月才出現悶熱的天氣。”


    拍掉指關節上的灰塵,清秋道:“嗯,隨口一說,我也不懂。”


    除了環境不同,這裏也沒有京都牢獄人滿為患的感覺,相隔三四個牢獄才有一個犯人,獄卒也是無聊的打著瞌睡。芳甸上前,道:“犯人都跑了!”


    獄卒一個激靈睜開雙眼,忙亂地抓起長刀,起得太急腿卡到了桌杠上,桌子被他帶著往迴翻去。而桌子上還有一壺熱水,這要是撒到人身上,非得燙熟了不可。


    一圈紅藍相間的靈力托起快要翻出的水壺。砰的一聲,桌子被按迴原地,獄卒也被帶著坐迴原處。僥幸逃過一劫獄卒感激,道:“謝殿下,謝殿下。”


    誰都會有累的時候,上值時間偶爾打個盹偷個懶也無可厚非。清秋此行重不在此也不想追究,道:“沒燙著就好,帶我們去找昨日押來的那個重犯吧。”


    “是。謹遵殿下吩咐,將他單獨關押。”獄卒一瘸一拐走在前麵打開一扇封閉的牢獄,“對了殿下,還有一個軍醫在裏麵,都待了一整夜了,沒見出來。”


    打開牢門,就見胡子拉碴的白蘇撐額惱苦翻看著一張又一張的廢紙。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發現是清秋站起來行禮,道:“白蘇見過殿下。”


    “你……”清秋指了指白蘇又指了指牢獄裏關著的讚木亞,“研究他什麽那?”


    拿起剛剛的廢紙白蘇三兩步邁到清秋身邊,道:“奇毒,這是我見過最奇特的毒藥。深入骨髓居然還不會傷及靈海,還可千裏鎖殺人命。”


    “鎖殺?”清秋疑惑道,“怎麽個鎖殺法?”


    白蘇指著伏地的讚木亞,道:“此毒毒發時首先會出現渾身噬骨之痛,然後出自四肢痙攣抽搐,最後唿吸力竭而亡,這與鎖殺之法別無二樣。”


    渾身的冷汗,嘴唇的慘白,緊握的雙拳和繃直的身體都宣告著他的痛苦。他已經痛的意識模糊,根本分不清身邊都有什麽,可他沒有暈死過去,一直麵朝著牢獄門口,像是在等著什麽。


    等著誰?當然是有蘇婠婠。有蘇婠婠進門時,讚木亞明顯意識清明了些,可接著眼神就又混沌了起來,似是不相信有蘇婠婠還會來看自己。


    這個樣子怎麽能問出東西,清秋道:“白蘇,可有方法讓他清醒過來?”


    白蘇猶豫道:“有,就隻能持續一會兒,我不建議這麽幹。”


    知道清秋一定要這麽幹,他無可奈何的拿出一瓶藥丸,藥瓶快要到清秋手裏時,他又拿了迴去,道:“這個藥雖能換得他一時清醒,可也會加速他毒發。”


    在場的人都清楚,讚木亞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可誰又願意去做這個加速的惡人那?芳甸此人正義凜然,這種事做完估計幾天都睡不好覺。白蘇醫者仁心,他能在這裏守一夜,一是這毒不好解他想要研究出解藥,二是不忍手中病人離去。有蘇婠婠……思考一圈,除了自己誰都不合適。算了,做次惡人又怎麽了,清秋伸手想要去拿藥,一隻手卻先於她拿走了藥瓶。


    有蘇婠婠搖晃著藥瓶,道:“我來吧。現在敵在暗,我在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必須知道對方大體的走向,不然會被打個猝不及防。我知道,讚木亞肯定能幫上一點忙。”


    正如有蘇婠婠所說,水神一派神龍不見首尾,他們的探子根本摸不清楚水神一派的安排。西寧主事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不見其蹤影,這使得大軍十分被動。一旦西寧主事襲擊,她們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所以,不管是對還是錯,他們都需要讚木亞提供一定的線索。不過看樣子,讚木亞應當得有一半真話。


    藥丸入喉,讚木亞的神智逐漸清明,眼睛恢複了神采。他僵硬地抓住有蘇婠婠的肩膀,澀聲道:“都出幻覺了,不過見到你真好。”


    有蘇婠婠掰下他的手臂,道:“不是幻覺,不過是給你吃了藥,讓你清醒幾刻。”


    藥瓶子軲轆到他手邊,沾染上了泥土。他拿著藥瓶道:“樟腦丹啊,能清醒上一刻鍾,足夠殿下問了。”


    清秋蹲下身平視著讚木亞,道:“你說我想問什麽?”


    讚木亞語速極快道:“如果我知道的都是真的,那麽接下來就會是一場大屠殺。西寧主事按計劃應當是去了西寧北部,那邊是除喀納以外流民最多的地方,距離北川也遠,在那裏搞出事情會比在喀納還要好。不過,這一切是建立在章玉閣在喀納的情況下。如果,章玉閣不在喀納。那麽,大屠殺的引導者就會變成西寧主事。這兩者,具體會是那種……一半一半吧。看殿下怎麽做,殿下的方向就是他們下一步的計劃。”


    “還有嗎?”


    讚木亞又道:“章玉閣身邊的兩個孩子,一定要看好他們不要讓章玉閣帶走。那兩個孩子並非角鹿族,而是水晶鹿冠幻化而成,水晶鹿冠在手,章玉閣會變得非常棘手。角鹿族有一個靈角陣,可以讓人陷入夢境並心甘情願的赴死,也可為施陣人所用。這鹿冠就可以加強這個陣法,這個陣法一開,到時候就不好再救了。因為,這個陣法之下的人神智全無,無法清醒。”


    “水晶鹿冠怎麽在他手裏。”不論真假,這事絕不能發生,清秋對芳甸道,“芳甸你快些去增派人手,務必保護好那兩個小孩。”


    “是。”


    芳甸離開後,清秋又道:“你們兩個也先出去,守好門。”


    “時間不多了。”讚木亞癱坐在牆麵上,“還想問什麽,問吧。”


    清秋緊扣著手心,道:“你既然能在水神一派做到如此地位,應當對上層也有些了解吧。”


    “略知一二。”讚木亞笑道,“想問錦桐吧。”


    清秋不語,就那麽等著讚木亞解答。萬靈君讓她排查境外勢力時,她就想到了手持琉璃特產雪花令牌的錦桐。可這一路並沒有錦桐的痕跡,讓她誤以為自己想多了。


    讚木亞扶著牆麵坐直身子,道“錦桐這個人深的很,具體我也不清楚,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人。她與水神合作多年,在這邊境不知道做了多少惡。我還是被她發現送到水神手下做死士的那,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這毒就是她下的。”


    清秋道:“你是不是在玄靈平原廝殺出來的?”


    “哦?殿下這都查到了。”讚木亞望著天空,“是,大家都是廝殺出來的,因為隻有廝殺出來的才能活下來。聽說近幾年有所改變,有人不廝殺也出來了,真幸運。我讚木亞此生就幸運過一次。”他垂下眸子,扶額苦笑,“不過,也夠了。”


    清秋繼續問:“那錦桐她是不是與境外勾結,意圖謀反。”


    讚木亞斜視她一眼,道:“殿下都有答案了,再問我作甚,空是浪費時間。”他又瞟了一眼,“是,據我所知,錦桐和水神早就和琉璃的青天河有所勾結。”


    清秋還想問,讚木亞卻抽搐起來。他顫抖著抓起藥瓶,剛打開蓋子藥瓶就在顫抖下摔碎在地上,他顫抖著手要去撿地上的藥丸,卻被清秋製止住。他吼道:“滾啊,給我藥。”


    清秋遏製住讚木亞,道:“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隻能活一刻鍾了。”


    “反正是要死了,早點晚點都無所謂,給我!”讚木亞全力一擊掙脫開束縛,抓起一把就往嘴裏塞,“我不要再陷入混沌了,我不要。”


    這等場景,清秋自然是不適合再問,他現在最想見的應該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幸運了吧。清秋出了牢房,對有蘇婠婠道:“去送他最後一程吧,讓他……”


    不等清秋說完,有蘇婠婠就奪門而入。白蘇伸手道:“殿下,那藥哪?”


    “他吃了。”


    白蘇手停滯在半空,又不好發作,道:“那藥隻能讓人清醒,對後麵出現的抽搐窒息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殿下怎麽能讓他再吃。”


    “他自己吃的,他知道那是樟腦丸。”


    她搖晃了一下頭腦,早知道自己也拿一顆吃了,也省的現在這般昏聵。她輕歎道:“走吧,還有很多事要做。”


    “等一下。”白蘇提起藥箱,將帶出來的廢紙全部放進火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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