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舟推開圖紙,抬手就是一道術法打在清秋頭上,道:“油腔滑嘴。”


    不知是害羞了還是不注意,硯舟這一下敲得極重,清秋抱住腦袋趴在桌子上,委屈道:“我現在可是太子殿下,名副其實的太子殿下。”


    硯舟拿起帕子擦著不小心碰撞出來的水,道:“出征前君上說過,微臣暫帶殿下。這麽說微臣也還算殿下的先生,先生打不聽話的學生很正常吧。”


    “誰家先生勾……”清秋還未說完就被硯舟打斷。


    硯舟道:“我可沒有勾引殿下,殿下每次可都是心甘情願,食髓知味的。”


    清秋腦袋兒疼的緊,不想與硯舟繼續爭執,畢竟他說的也沒錯。可有一點錯了,硯舟就是有勾引自己,他可會勾引了。每次兩人單獨相處時,他那狐狸血脈就會顯露出來。比如說,他知道清秋極其喜歡他那傲人的身材,總會時不時的想辦法在清秋身前展示出來。兩人坐在一起時,勾勾她這裏,戳戳她那裏,戳的清秋心癢癢,勾的清秋魂都飄。


    清秋悶聲道:“不與你爭執,我繼續去探查。”


    “好~”


    公孫淮川這邊就有十足的賑災樣子了。麵黃肌瘦的他輕而易舉地扛起來一袋約約有百十斤的大米,步履穩健地走向排車。現在,流民差不多都吃完飯了,他們也可以歇息一下了。


    同行的士兵,道:“這位兄弟,休息一下吧,吃點飯。”


    公孫淮川拍掉肩膀上的雜草,順勢抹了一把臉走到士兵身邊接過湯湯水水的米粥,小口喝了起來。他邊喝邊發呆,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感歎人生。


    士兵是個糙漢子,三兩口就喝完了那湯湯水水,他看著才剛剛酌了兩三口的公孫淮川,道:“兄弟,你不餓啊,這麽文雅。”


    公孫淮川繼續小酌著,“餓,因為餓,所以才小口喝。”


    士兵放下碗,道:“你這是沒餓急。”


    公孫淮川雙手捧起碗,道:“餓的時候不能吃太快,那樣囫圇吞棗根本壓不住餓,一點一點的吃肚子就會以為它吃了很多,扛的也就久一些。”


    士兵看著碗裏落下的一粒米,抱起碗卷進嘴裏,饜足地咂咂嘴,道:“你倒是有經驗啊。”


    公孫淮川苦笑道:“還好吧,就是過得精打細算了些。”


    這對話聽得清秋心裏酸酸的,一個西寧主監察竟然過得如此精打細算。據她所了解,主監察的俸祿並不低,且這個位置特殊,是各地官員爭相巴結的對象,怎麽到了他就這麽慘。雖然說是因為公孫淮川遮掩了他姐姐是綿羊一族大夫人這事,導致眾人以為他無根無勢而欺負他,沒有人巴結他給他送私錢,但也不至於過得如此狼狽吧,飯都吃不起?餓成這樣!


    士兵道:“是了,誰家不都是精打細算過日子。兄弟,你那個隊的,咱交個朋友吧。”


    公孫淮川放下碗,道:“我不是軍隊的士兵,我是西寧本地的官員。”


    士兵麵露驚色,道:“你是官員!”


    “嗯。”公孫淮川點點頭又捧起碗小口喝起來,“我是這裏的官員。”


    士兵滿臉好奇的問道:“那你們這裏是官員怎麽除了你都這麽胖,特別是那個死肥豬,他要趕上你三個沉。”他捂著嘴趴到公孫淮川麵前,噓聲道:“那你偷偷告訴我,是不是那些都是貪官啊。”


    公孫淮川倒是沒有什麽庇護忌憚,挺直身板道:“小貪官而已,所以養得肥頭大耳的。”


    “我操,這是小貪官。那大貪官豈不是大象了,一鼻子吸一個噴泉。”士兵唾罵道。


    粥碗並不大,公孫淮川也喝完了粥,道:“這個形容好,一鼻子一鼻子的吸幹了所有,這西寧多冰川也不怕凍掉鼻子。要是隻是不怕冷的也好辦,可又是個不怕渾水的。”


    士兵笑道:“不過,這西寧真是冷,到了晚上洗臉的時候,真心能凍掉鼻子。”


    公孫淮川放下碗道:“所以,清秋殿下真的是令我刮目相看,這麽厚的冰川,她居然說鑽就鑽了,還能保持北川無坍塌。鑽了也不得好,又是被砍又是被燒的。冰火兩重天下,她居然還會救大家,當真是大義。”


    士兵收起玩笑,道:“那可是太子殿下,當然心懷蒼生,讓我做她一輩子的兵我都願意。”


    “我也是。”公孫淮川視線看著遠方的天空,可清秋卻覺得他看見了自己,這話是在對自己說的。她心思雜亂地看著公孫淮川與士兵繼續幹著活,並無異常,於是收迴了分靈。


    而收迴分靈就看到硯舟放大的俊臉顯現在眼前,她嚇得後退坐實了椅子。硯舟直起身,道:“我又不吃了你,幹嘛這麽大反應。”


    清秋撫摸著胸口道:“硯舟,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嗯~”硯舟將地圖擺在桌子上,“殿下看這裏。”


    提到正事,清秋也顧不得哐哐亂跳的心髒了,往前靠了靠湊上去。硯舟指著距離喀納不到三十公路的地方,道:“這裏曾經有個神奇的種族,名喚角鹿。他們以角為武器,製造出各種迷幻人心的法陣。梧秋殿下都曾在他們那裏吃過虧。不過,他們現在已經被梧秋殿下封印了。”


    居然是角鹿族,這個族群清秋可太熟了。她道:“先生懷疑封印出問題了?”


    硯舟點點頭,道:“那次我不曾和殿下同去,可也是有所耳聞,怕是那邊出了問題。”


    “嗯。”清秋點點頭,“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些不對勁。雖說,流民信息可能閉塞一些,對事情的判斷不可能那麽準確。可也不可能每次都是正好和我們對著幹,或者破壞我們的計劃。有時,感覺他們就像是被控製了大腦一樣。”


    硯道點了點角鹿的陣營,道:“這就是問題所在。在多年前,我哥統領的一場戰爭中就遇到了這樣的流民。”


    清秋道:“這事我知道,是怎麽結束那場戰爭的呐?”


    硯舟道:“此事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平息原因卻至今不明,書上記載的是角鹿族自省自焚,解除了對流民的控製。可我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自那以後我身邊的人就很不一樣了。詭秘沒多久就叛離了殿下;我哥上任準統帥,也和嫂子突然相愛起來;沐珩也迴來了,當然我現在知道沐珩為什麽會迴來了,還有好多。”


    清秋假裝不知,道:“沐珩為什麽迴來?”


    硯舟盯住清秋的眼睛,道:“殿下真的不知道嗎?”


    得了,清秋推離開桌子,環臂道:“咳……所以你的意思是角鹿餘孽摻雜其中,水神留下的禍患就是這個角鹿餘孽了。”


    “沒錯,如果是我,我會這麽做。”硯舟道,“太子殿下代表的不僅僅是京都,更是君上,所以殿下不能隨意對流民動手,做什麽都要謹慎在謹慎。就像你無意間殺的那個大巫,一步錯棋就要了你的命,足以見得此人心法之高深。再加上他那降頭,對付殿下當真是所向披靡,水神下了一步好棋。若不是君上留有後手,殿下與穀風及時處理好民眾情緒,這將是一步入界宜緩的絕殺棋。所以殿下一定要慎勿輕速,方能悄步絕殺。”


    清秋道:“我總覺得這個人太熟悉我的動向了,她好像很了解我會在什麽時候做出什麽事,我被拿捏得恰到好處。”


    “那就在喀納找找看吧。”硯舟收起地圖,“哦,對了。公孫淮川怎麽樣,殿下看得如何?”


    清秋抿嘴沉默半晌,道:“目前看,是個忠君愛國的大好人。”


    硯舟卷起圖紙,道:“嗯,那就行。要不我們單獨見一見他吧,既然認可了那就用起來,畢竟論熟還是他更熟西寧的情況。”


    “好,那就晚飯後吧。”清秋起身,“走,去看看赤甲軍吧,畢竟沒怎麽詳細了解過,用起來也不太會用。”


    “好。”


    清秋踏出營帳對江流道:“晚飯後,你讓公孫淮川去庭院見我。”


    江流恭敬道:“是,殿下。”


    硯舟跟在後麵,小聲道:“找人打掃好,多準備一些水。”


    江流雖不解,可也恭敬道:“是,統帥。”


    “走了。”清秋聽到江流中氣十足的聲音,迴首不解道,“交代什麽那,走吧。”


    “來了。”硯舟幾步跟上,“就是交代江流找人打掃一下,那裏畢竟落了些灰。”他指著身後的營帳,“這不是現成的幹淨營帳,幹嘛住那裏啊?”


    他嘴角上揚,並沒有表達出實際的不滿,反而顯得有些歡喜。畢竟,那裏現在就是個靜院,想幹什麽都可以,他怎麽能不喜歡那。


    清秋緩了幾步等硯舟跟上,道:“營帳晚上有人住的,你沒有發現嗎?”


    硯舟一愣,道:“誰?芳甸嗎?”


    清秋不以為意道:“不是,是寒一。可能是他這個人愛幹淨,而且收拾的利索,你沒看出來很正常。”


    硯舟冷聲道:“他一個副手,還是男的住你營帳,怕是不妥吧。他又無名無分的,殿下這……”


    清秋也終是聽出了他的醋味兒,停身笑道:“怎麽了,我是殿下我幹什麽不行。”


    硯舟啞口無言,片刻道:“嗯,殿下說的是。”


    見他表情和鍋底一樣黑,清秋抬手掐了掐他的臉,道:“哎呀,你也見過寒一一麵,定也知道他是個仙兒一樣的人物。他這樣的人物,住在男人堆還是女人堆都是個危險的,上次執風就差點輕薄了他。所以,理解一下嗎,舟舟。”


    硯舟的臉蛋和小時候不同,肉嘟嘟被淩厲所取代,少了千絲可愛多了萬縷孤傲。清秋抬腳拉扯著雙手齊上扯住硯舟的臉頰,遺憾道:“可惜,錯過了小團子。現在的皮真厚真緊實,一點也不軟軟糯糯。”


    硯舟被那聲“舟舟”迷的五迷三道,又被清秋突如其來的麵部攻擊撤得滿臉漲紅,他撤下清秋的手,道:“……殿下,赤甲軍了解起來需要些時間,我們快去吧。”


    清秋收迴手,道:“那走吧。”


    赤甲軍人數龐大,駐紮很遠就看得見,清秋看著大軍,道:“這來了多少?”


    高原之上,萬裏雄軍駐紮的紅色營帳為喀納帶來靚麗的色彩。而軍隊訓練的號子聲在這寬闊的高原上更是響徹雲霄,是與京都不一樣的聲音。聲如洪鍾,氣勢磅礴足以震懾萬物,赤甲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硯舟道:“一半,不能全來。”


    清秋道:“我知道,畢竟赫連湘也出戰了,她也隻出兵了一半吧。”


    硯舟道:“是。”


    清秋嘖嘖道:“真是大手筆,水神好大的麵子。”


    硯舟道:“走吧,再幾步就到了,柚木應該在等著了。”


    赤甲軍營帳門口,柚木已經恭候多時,硯舟與清秋還在幾十米開外就看到他激動的招手。


    “末將柚木,參見殿下。”柚木跪拜道。


    清秋看著柚木道:“上次見還是隊長,現在都是大將軍了。”


    柚木小聲道:“那上次見殿下還是嫂子,現在統帥不就成太子妃了。”


    硯舟緊握拳頭,脖頸青筋暴起,道:“誰讓你對殿下不敬的,你……”


    清秋倒也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她阻攔道:“無事,都是自己人,打趣一下也添些樂趣。是吧,太子妃。”


    太子妃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說得是,進去吧。”


    清秋走在前麵,並沒有看見後麵靜靜挨掐的柚木。柚木看著太子妃兇狠的眼神也不敢出聲,扭曲地無聲掙紮承受著。


    感覺身後沒有熱量,清秋迴首道:“幹什麽那太子妃,還有大將軍怎麽這麽猙獰。”


    硯舟端起架子跟上清秋,道:“我看大將軍麵露猙獰關心一下。”


    清秋怎麽能不知道她家先生的秉性,可她就是偏愛,道:“看得怎麽樣?”


    “無礙,吃飽了撐的,需要鍛煉一下。”硯舟建議道,“跑上三十公裏就好了,明天早上去跑。”


    柚木欲哭無淚道:“是。”怎麽辦,人家夫唱婦隨,他隻能任他們夫妻宰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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