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我把幹淨的衣物掛在屏風上,先出去了。”


    “嗯。”


    楚夜離低聲,聽著女子的腳步聲漸遠,直至關上門,離開,他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側眸掃了眼掛著的衣物。


    拿下茶水打濕的衣衫,卻摸到仍然放在袖中的鐵血衛令牌時,略感意外。


    還在?


    她未曾碰過?


    難道……是他誤會她了?


    外麵。


    楚狸捏著指尖,輕撫著心口,各種思緒在彌漫,最後歸於理智:還不是時候。


    不要讓好不容易取得的信任功虧一簣。


    再等等。


    再忍忍。


    午時,出宮。


    阿玉被撤走了,換來的是四名麵生的侍衛,跟著楚狸,楚狸舉動如常,並沒有引起多大的猜疑。


    出城。


    去往竹林。


    “你們在外等著便是,我要去見母妃。”


    “是,謝小姐。”


    侍衛頷首,同時也在楚狸的注視一下,抬手打了個手勢,明明是四個侍衛,生生變作十六個。


    六個去左邊,六個去右邊,四個在門口,將這片竹林和木屋盯得嚴嚴實實。


    楚狸麵不改色進了籬笆小院。


    “狸兒!”


    “狸兒!”


    皇權有變,所有人都受到影響,哪怕溫妃一直住在宮外,也被楚夜離派了人盯著。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楚夜離對溫妃盯得格外緊,用以挾製楚狸,如此,也不怕楚狸跑了。


    “母妃,義父,欣妃娘娘,你們近來可好?”


    幾人聚在一起,皆紅眼點著頭,“一切都好,我們都好,隻是苦了狸兒你……”


    進屋說話。


    溫妃神色哀婉,“今日一早,皇上派人送來許多金線錦緞,讓我為你繡嫁衣,狸兒,我知道你心裏隻有攝政王。”


    謝恩鴻恨惱又無力的捶著自己患有舊疾的腿腳。


    如今,他上了年紀,解甲歸田,手裏沒有兵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皇權更迭,無能為力。


    欣妃捏著帕子哭:


    “狸兒,傲天他怎麽樣了?”


    身為廢帝,新皇不一定容得下他。


    自古以來,斬草除根,是曆代君王穩坐皇位的手段。


    “勞煩你為我帶句話,他死了不打緊,可一定得給我留個孫兒,留個血脈念想!”


    楚狸寬慰道:“欣妃娘娘放寬心,八皇兄目前安全,楚夜離沒空搭理他。”


    欣妃破涕為笑:


    “看來當廢物也是有好處的,新皇都懶得殺他。”


    嘴上如此輕快,其實大家心裏都沉甸甸的。


    新皇複國,她們這些舊朝妃嬪皇子、舊人大臣,又該如何自處?


    到底是寄人籬下,身不由己。


    楚狸其實想說,攝政王並未死,但此事少一人得知,便多一分安全,到現在連她都不知道皇叔的安危。


    站在院中,可見外麵嚴守的侍衛,暗歎一聲。


    “謝施主眉間憂思沉沉,煩心事纏身,何不自渡?”


    楚狸側頭,見歸一大師走來。


    頷首示禮。


    “大師說笑了,我若想得開能自渡,恐怕都能立地成佛了。”


    歸一大師聞言,果然笑得止不住,圓潤寬厚的耳垂輕晃著,“觀你眉骨清明,卻陷入困境之中,應當放下心結與成見,眼下之人,才是你的正緣。”


    楚狸驚怔。


    什麽?!


    他的意思是……楚夜離是她的正緣?而並非楚棣遲?


    她不信。


    “大師著實說笑,我不信佛,亦不信這些。”


    她喜歡誰,心裏有誰,想跟誰過日子,心裏有數。


    歸一大師歎笑一聲:


    “信也好,不信也罷,老衲實話實說,你信不信於老衲而言,都沒有任何好處壞處。”


    他看向籬笆小院外,幽幽竹林,亦是眺望著帝都城的方向。


    即將開春,卻一片陰翳。


    “山雨欲來風滿樓。”


    阿彌陀佛。


    “這帝都城位置風水欠佳,折損皇嗣,多生動蕩,不止不休。”


    楚狸抬眸。


    這番話她倒是信了。


    確實。


    二十多年來,朝代更迭了兩迴,君王換了四五任,一直戰火紛飛不止,前朝皇嗣盡折,楚皇室的九個皇嗣,如今也隻剩下寥寥幾人,現在到了楚夜離手中,依舊不得安穩。


    “既然風水不好,那便遷都……”她低聲喃喃,忽然有了主意,眸色隱亮。


    “啾啾!”


    “啾啾——”


    “什麽聲音?”


    “是我的鸚鵡。”


    從江南帶迴來的那隻白羽鸚鵡。


    鳥籠子掛在枝頭,白羽鸚鵡正啄著翅膀,上下跳動著,“嘩啦啦,嘩啦啦!”


    它平日裏不愛亂叫,除非……


    楚狸提起籠子,拿給侍衛,“帶它去溪邊逛逛,捉幾條魚迴來。”


    侍衛:“啊這……?”


    行吧。


    皇上吩咐了,保護謝小姐,必須言聽計從,事事上心,那就分三個人去遛鸚鵡吧。


    侍衛分散了些,鬆範時,一張字條插在短箭上,趁機射了進來。


    字條上字跡簡短,但歪歪醜醜,勉強能認。


    楚狸迅速揉碎了,說是要進屋小憩,卻從窗戶翻了出去,借著後院的稻草垛和籬笆牆,避開侍衛,溜進竹林。


    “謝小姐!”


    一片厚厚的竹子落葉堆裏,兩顆黑腦袋正藏在裏麵,隻露出一雙眼睛。


    正是八大金剛的獨眼龍和細眼狗。


    如此相見,倍感親切。


    “謝小姐,可有收到我們送進宮的字條?皇宮守衛森嚴,這一道道人手收買下去,可費了我們不少心思。”獨眼龍說話時,大拇指不停搓著食指指腹。


    楚狸看懂了。


    但她現在身無分文。


    她略一思慮,道:“你們可知皇帝腦袋上戴著的那個冠冕,那是用金子鑲嵌紅瑪瑙和南海夜明珠做的,待塵埃落定,我把那個拿來送你們。”


    二人眼睛一亮:


    “當真!”


    皇帝的冠冕,這玩意拿到手裏,簡直祖墳冒青煙,足夠他們吃三輩子了!


    “我何時騙過你們?”


    好!


    那他們就誓死追隨謝小姐,幹這一票大的!


    細眼狗頂著一腦袋的枯竹葉,道:“謝小姐還請安心,攝政王如今在神醫穀養傷,有神醫在,他一定會盡快好起來,”


    獨眼龍捧著腦袋,一邊仔細的防備四周的眼線,一邊低聲道:


    “謝小姐,攝政王說,一個月後,此地相見。”


    楚狸唿吸微緊,旋即眼眶紅了。


    一個月。


    還要整整一個月。


    他究竟傷的有多重?


    “告訴他,我一切都好,讓他務必養好身體,別叫我掛心,我會在此等他。”


    獨眼龍:“明白!”


    謝小姐說她牽腸掛心,會天天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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