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是暗色的雲,黑色的水麵,寧靜的湖心島上,唯有屋裏的那一抹燭光,成為他心底唯一的柔軟。


    楚棣遲不急不緩的喝完這杯涼茶,又等了好半刻,才拂了拂衣擺,起身進屋。


    “這魚可不好釣,看來明天早上我們隻能去摘楊梅吃了。”


    又歎了一聲。


    掃了眼桌上的飯菜,再看向床榻上鼓起的小一團。


    又睡著了?


    “那就一起睡覺吧,睡著了就不會覺得肚子餓了。”剛掀開被子一角,便見她身子輕顫。


    他眸色一軟,從身後把人撈進懷裏。


    “放開我!”


    身體接觸時,楚狸的反應十分敏感,瞬間就炸毛了。


    “你要是跟我一起睡,我現在就遊迴去!”


    楚棣遲看著她:“小九,我的腦中並非隻有睡覺一件事,所做的一切都是基於你。”


    “是因為先有你,才有愛,才喜歡做,並非先有愛,才有你。”


    這晚,他隻是抱著她睡覺,什麽都沒做。


    島上風大,夜涼,兩個人抱在一起,體溫交織,唿吸交匯,如墜綿綿的溫柔鄉,令楚棣遲永遠都不想醒。


    可楚狸心中藏著滔滔不絕的心思:


    為什麽他總是那麽有道理?


    是歪理吧?


    他怎麽總是理直氣壯的?


    仗著比她多吃了七年的飯,欺負她?


    她很生氣。


    氣著氣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待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暖暖的太陽灑著金輝,仿佛連空氣都有了形狀。


    楚棣遲早已沒了蹤影。


    桌上,放著一碗盛好的肉粥。


    楚狸左右掃了一圈,沒看見他,先起床,穿戴好衣裳,填飽了肚子,這才計劃著迴江南城的事。


    湖心島離陸地太遠了,少說也有兩百米,靠遊泳是不現實的。


    必須乘船。


    可船該從哪兒來?


    楚棣遲既然登島,想必肯定有迴去的方式,他能聯係到船夫,或許留了某種暗號。


    類似於鳴鏑的東西。


    楚狸立即翻找此次登島時,帶來的東西:六隻禮盒。


    可打開時,卻看見……


    柔長的絲帶,毛茸茸的小耳朵,圓潤的小球,薄紗半透的衣衫,軟長的小鞭子……


    !!


    臉色頓時漲紅,像煮熟的蝦,瞬間升溫。


    可恥!


    可恥!


    說是給謝老將軍送的禮品,還以為是人參雪蓮等補品,沒想到……


    啪!


    用力摔上蓋子,楚狸兩耳嗡鳴的衝了出去,踢開門,在湖心島上轉了小半圈,便看見那坐在依依楊柳下,手裏握著一隻竹竿的男人。


    他正在釣魚。


    男人姿態矜貴,玄色的錦袍灑著斑駁的陽光,那眉尾的姿態仿佛融化的冰山一角,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惺忪,慵懶而享受。


    往那一坐,便像一張上好的水墨畫。


    “楚棣遲!”


    楚狸蹭蹭蹭的衝過去,“我要迴去!”


    男人眉眼微展,看著竹竿放下的位置,觀察著那一片的魚情。


    “我要迴江南,你把船叫過來!”


    一刻鍾內,她就要離開。


    這個湖心島,她半刻都不想待了!


    楚狸斥了幾句,卻發現男人不迴應,惱得柳眉一擰,上前就是一腳,把他手裏的竹竿踢飛了。


    楚棣遲歎:“把魚都驚跑了,中午我們吃什麽?”


    “我說,我要迴江南,不想再待在這裏了,我現在就要迴去!”


    楚棣遲起身,剛把竹竿撿迴來,還沒坐下,又被楚狸一腳踢飛。


    他眉心一攏,“……”


    “你把我騙到這裏,你這個人陰險、卑鄙、可恥、無恥,騙子!”楚狸數落著他的缺點,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你以前的好脾氣,都是裝的!”


    “我要迴去!我要迴!我要……唔!”


    男人長臂一攬,將人扯坐在腿上,圈著她的小腰,“昨晚睡得好嗎?”


    話題跨越度太大,楚狸一時微疑:


    “什麽?”


    昨晚……她睡得很好,一夜無夢,甚至睡到了日上三竿。


    可是,怎麽會這樣呢?


    在他身邊,她難道不該時刻保持著警惕?


    “我已有一月,未曾好好的合過眼了,從南疆大戰的那夜起,從你死後,我連你的屍身都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去你的墳前,不相信你已經死去的事實。”


    楚棣遲看著她精致的麵孔,目光灼灼,


    “我甚至不敢睡覺。”


    “你不知道,我一閉上眼睛,便是你渾身是血、在我的懷裏慢慢咽氣的畫麵,我縱是擁有位極人臣的皇權,卻無法挽留你,我不下一次的質疑自己,權力到底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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