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狸僵在原地。


    他放下盒子,微微坐正了身,道:“去把門關上。”


    “皇叔……”


    “本王跟你說兩句話而已,身子可有好些了?”


    他闊腿坐在小榻上,略微俯著的寬厚身形,像一頭正在蓄勢彈出的豹子,幽銳的雙眼盯緊了她,隨時能撲出致命一擊。


    楚狸蜷起的手指捏緊衣袖,有一種趕鴨子上架、卻已無退路之感。


    “好多了。”


    她抓著門框,看見外麵的宮人全被遣走,隻有重楓站在台階下。


    猶豫了兩秒。


    重楓迴頭,溫溫一笑:“九皇子是需要什麽幫助嗎?”


    “……”


    楚狸關上門。


    屋內,隻有兩人,氣氛微妙到詭異,本不該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卻沾染著違背世俗與道德的禁忌,那種不能啟齒的羞辱感、撲滿楚狸全身。


    她似被剝光,如鯁在喉。


    “秦少將軍很關心你。”


    楚棣遲慢慢開口,話題又迴到了方才。


    “他是我最好的玩伴,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那他知道你是女子了?”


    楚狸抿唇。


    秦牧羽不知道。


    她身份危險,一旦暴露便是死罪,除了苟八,母妃,還有母妃的心腹,當年涉及此事的人,都被處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從哪戶人家抱來養的,也從不敢去尋找親生父母。


    “看來不知道,”楚棣遲慵懶的靠在小榻上,眉目閑適,“身為男子,便能令他如此上心,若為女子,隻怕是要求旨娶你了。”


    “你這張柔美可人的臉,確實男女通吃。”


    楚狸僵硬的站在門口,脊背繃得僵直。


    相較於他的隨適,她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分秒煎熬。


    “你打算站著跟本王說話?”


    “我不累。”


    “如此防備,你以為本王是那種人?”


    楚狸表情幹巴巴的,這裏是皇宮,周圍都是宮殿,一旦鬧出點什麽聲響,都會引人來,饒是他膽子再大,也不敢亂來。


    是她膽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沒有質疑皇叔。”


    她悻悻的走過去,卻突然被男人捏住手腕,扯到小榻上。


    “皇叔!”


    天旋地轉,她被壓在下麵,小榻的床角又硬又窄,那清冷的烏木沉香灌滿鼻腔,她惶恐的幾乎喘不過氣,


    “你不是說你不是那種人嗎?”


    “哪種人?”


    楚棣遲雙手撐在她的腦袋兩側,偉岸的身形擋住燭光,將她完全遮住。


    “本王是什麽人,九皇子還不清楚?”


    “你一定要如此嗎!”楚狸用力的撐住他的胸膛。


    “九個皇子裏,皇叔該不會認為我最好欺負吧,可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我若是喊一聲,把人引來,我身敗名裂,倒不緊要,如果能拉皇叔下水,得不償失的隻會是皇叔。”


    他微蜷指尖,食指指節輕撫著她的臉頰。


    “若秦少將軍知道你是女子,定會求旨娶你。”


    楚狸打掉他的手,怒道:“我從未想過此事,皇叔若要顧全大局,最好立即離開!”


    “即便是想也沒用。”


    他嘖了一聲,


    “溫家有武將,你若是跟將軍府聯姻,兵權過盛,皇上也是不允的,你們不可能在一起。”


    楚狸覺得他像個瘋子,在喃喃自語。


    她跟秦牧羽的摯友之情,從未想過要上升至男女之情。


    “還請皇叔離開!”


    楚棣遲端詳著她,盯了片刻:“你是溫妃抱來養的,還是溫妃給皇帝戴了綠帽?”


    “你!”


    楚狸瞳孔微縮,揚起手便唿過去。


    楚棣遲一掌擒住,另一隻手直接掀起衣擺。


    “放開……嗯!”


    後背狠狠撞在床角,痛得沒地方躲。


    “這發脾氣的暴躁樣子,倒是有些像皇帝,”他越是逼近,她越是無處可躲,後背一陣一陣的撞在床角。


    “若是能更像他一些,本王會更喜歡。”


    “啊……”


    楚狸抓緊薄被,眼中恨意滔天,“這裏是皇宮,你連人倫綱常也不顧了嗎,若是被人知曉,你我都萬劫不複!”


    楚棣遲眉角發狠,“皇帝戴了那麽大一頂綠帽,正好叫天下人一同笑話他。”


    楚狸雙目一猩。


    他這個瘋子!


    “你不會有下場!”


    “是麽?那現在沒有好下場的人是誰?”


    “唔!”


    “叫出聲來。”


    楚狸不敢。


    一旦暴露,她會更慘。


    他頂多是侵犯了她,身為攝政王,大權在握,自能周全己身,可她與溫家滿門,豈能逃過?


    “不是要叫人嗎?叫啊。”


    楚狸死死咬住下唇,充滿恨意的雙眼通紅的瞪著他。


    他捏住她的下顎,指腹用力一擰,啟開唇齒,“怎麽不叫?不敢嗎?”


    方才那麽狂妄的口吻,結果隻是虛晃一槍,實際上,就是一隻縮在龜殼裏的膽小鬼。


    這般虛張聲勢的做派,倒是跟皇帝學了個十足。


    楚狸怒目猩紅,想要咬他。


    他扼住她的脖子,摁在床角,她頓時如一葉飄零,沒有支點,隻有被迫沉浮。


    即便如此,也不敢出聲。


    “楚狸,你還太嫩了。”


    他咬住她的脖子,字字發狠:“豁不出去的那個人,才沒有好下場。”


    終於,她沒有忍住嚶嚀:“啊……”


    -


    夜來風雨花落,薄雨疏疏,漸入深秋。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才離去。


    翌日。


    宮中,不知從哪傳來這樣的流言:


    “聽說前日夜裏,攝政王抱了一個女人迴帝都城,當時城門已經關閉,守城的士兵親眼所見,他懷中女子藏的極好,隻露出一雙纖細的足尖。”


    “攝政王向來矜冷自持,府上未有妻妾,原來是金屋藏嬌?”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竟有這樣的福氣……”


    “千金也好,貴女也罷,總不能是你我呀。”


    “哈哈哈……”


    壽康宮。


    楚皇坐在那裏,一身鮮黃的龍袍本是明亮的顏色,卻與他那張凝重的臉色格格不入。


    宮中流言四起,壽康宮自然也知曉了。


    太後拂了拂手,屏退宮人。


    “皇帝安心,那毒藥絕無差池,即便攝政王有幾個心儀的女子,也斷不會生出孩子,威脅不了你的位置。”


    楚皇皺緊眉頭,疑心道:


    “可那毒藥分明是叫他如天閹一般,他不可能跟女人行床笫之事,萬一那毒藥性不夠,會不會是朕當年放少了?”


    “皇帝!”


    太後聲音突然拔高了幾分,明顯有不悅之色:


    “天下情愛,並非隻在床榻上,有情人心心相惜,亦可彼此共度一生。”


    “況且,皇帝著實太狠了。”


    楚皇神色微沉,“太後是在怪朕?朕也是為了社稷著想。”


    “大楚開國不易,前朝餘孽未清,自古來開國易,守國難;守國易,萬代難,朕不能叫大楚的江山,葬送在朕的手裏。”


    他忌憚道:


    “他沒有子嗣,行事已如此張狂,若有子嗣,定會顛覆江山,太後應該體諒朕為了千秋萬民的良苦用心。”


    他身為君王,已經把自己奉獻給江山社稷。


    攝政王隻是絕了子嗣而已,他此生所享受的榮華富貴、身份權勢,一樣都沒少,並不算苛待他。


    太後捏著佛珠,平和心態,“他到底是你親弟弟,你可從旁處補償他,將來,過繼兩個年幼的皇子公主到他膝下撫養,也不叫他日後晚年寂寞。”


    “朕明白。”


    這時,秀竹姑姑走進來:


    “太後,攝政王來給您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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