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林離開也不過幾口茶的功夫。


    迴來時,裴炎已經練第五遍。


    他把手快甩斷了,地麵上全他的淩亂的腳印子,一米遠的那個小樹苗在他五次的揮動下,連一片小葉子也沒動過。


    梅若林迴來時,便看到他沮喪站在那一動不動。


    “為何不繼續練?”


    裴炎轉頭看她,眼神無比難受,“小姐,我做不到……我跟許伯練過武功,許伯教導的武功都有固定的招式,怎麽出招,多少力道,可小姐教的簡單招式全靠劍氣,我,我實在耍不出來。”


    梅若林扶額,有點無奈,“我剛才不是說了,你隻要練形即可,你手不穩,腳下虛浮,如果你手上不是樹枝而是一把劍,你腳下這片地方都要被戳出一個個的洞來,把體力花在這種地方,如何對敵?”


    “你要做的,就是拿穩劍,站穩腳,出最快的手擊殺對方,把所有精力放這一擊上,而不是虛無縹緲的劍氣,你連樹枝都拿不穩又如何拿劍。”


    裴炎怔了怔,又甩了手上的樹枝,哢嚓一聲,樹枝卻斷為兩節,“小姐……”


    梅若林扯下自己的紅頭繩,隨手往旁邊的大樹甩去,那大樹竟被頭繩攔腰截斷,倒下的大樹震得周圍不斷的悶響,紅頭繩在她的手上輕輕搖晃,還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一切,完全想像不出剛才它那利劍一樣的快狠。


    “樹枝已經是最簡單的武器,如是這根頭繩你練一輩子也練不出來,難道你握著劍的時候不想殺了敵人,而是想著把劍給折斷?”


    梅若林已經是一個頭二個大,幸虧她從來沒收徒的念想。


    裴炎緊抿著唇,露出堅毅神色,又撿起個樹枝對著小樹苗揮武著。


    漣夢蝶疑惑的聲音傳來,“這孩子從嬰兒時起就中了毒,毒素早已經破壞了他的身體脈絡,跟著那許伯學些下乘的武功已是勉強,對付些普通人還行,略遇到些強的便無法抵擋,你還用那樣霸道的靈水給他洗浴,沒死都是運氣好,那三招如是不用強大的劍氣威壓,即使學會了外形也一點作用沒有,你為何還要他學?”


    梅若林沒有理會他的話。


    躲在樹後的葉玄坐在地上,他已經沒有興趣偷看,連他都看出裴炎沒有習武的天分,如果隻是為了強身健體學些簡單的到沒問題,略高深一點的,他便學得極痛苦,毅力彌補不了天份,何況他的身體不行。


    之前還算普通,經過梅若林那次洗浴,他的身體比之前還要差。


    如果真要有所前途,隻能走文職這一條路了,去讀書科考還穩妥些,早就看他小小年紀沉穩冷靜,氣質也文雅,說話也跟讀書人一樣喜歡尖酸刻薄,似乎出生於某個書香門第的落魄少爺,學武做什麽。


    裴炎如果還是黎國太子的確不用學武,在宮裏,他也的確以文職為主,有太子太傅細心教導,上朝下朝,都要幫著處理國家大事,學的也是帝王權術,武功隻有閑暇時學學,不是主要功課。


    可如今,他不是太子,學武卻是為了能報仇,他也不知道這副身體是不能習武的,連中毒,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中的。


    從沒有人告訴他真相,梅若林也不打算告訴他。


    葉玄轉頭看裴炎練得很辛苦,看不下去了,徑直從樹後麵走出來,先到小姐身邊捏著她的肩膀撒嬌道,“小姐,不要讓他學了,你幹嘛不告訴他不適合習武,他就算練一百年也練不出你那樣的劍,我看了半天實在看不下去了。”


    梅若林伸手快準的抓住衣領,一把將他拉下來,葉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軟倒在地上,他啊了一聲半撐著身體,梅若林已經抓住他的下巴抬起來,眼中似笑非笑,“哦,這麽說你會武功?看不出來你在菊顏欄對恩客連半絲反抗都沒有,柔弱可欺又楚楚可憐,到能看出他不能習武。”


    葉玄身體一僵,才想到他的人設是楚楚可憐,嬌弱無力的麗色美人,他立馬眼中朦朧泛水,柔弱的抓著她的手臂脆弱道,“你錯怪我了,我不會什麽武功……他那個,明眼人看到他不行,小姐,你這樣好可怕。”


    梅若林鬆開手,盯了他一眼讓裴炎不用練了,迴去。


    裴炎走到葉玄身邊,“我真得不能習武?”


    那些話他也聽到了,也發現自己不對勁。


    葉玄尷尬的起身,幹笑兩聲,“我剛才胡說的,你不用搭理我的話。”


    裴炎想了一會,突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從第一天出現在我們院裏時就露餡了,我們所有人知道你不是之前的葉玄,知道那裏露餡了嗎,之前的葉玄雖然看著楚楚可憐又愛哭,但他喜歡跟小姐置氣,還有,你每天躺在小姐床上,她就沒有看過你的胸口嗎,之前的葉玄被燙傷過,就在胸口,你身上沒有傷痕吧。”


    葉玄震驚得瞪大眼睛,霧蒙蒙可憐的眼睛瞬間清明。


    裴炎又繼續道,“第一天小姐就試探過你,你覺得很開心吧,她枕在你的膝蓋上……小姐不會對之前的葉玄這樣做,說實在的,你們有一樣的臉跟他卻完全不像,他的憂傷絕望太真實了,而你裝得可憐眼中卻是笑,性子也活潑,我這個小孩都看得出來,就別說小姐了,你的演技爛得很。”


    葉玄立馬不服氣,“什麽,我的演技爛?別人可是誇呢……外麵傳我的演技可殺人於無形,你竟敢說我演技爛。”


    “那些人一定是眼瞎了。”


    葉玄無話可說,江湖傳言本來就是一分真,九分假,有的連一分真也沒有,他自小愛唱戲,也學了一些演技,去年被傳言的那一次是他混進個戲班子玩,給一個江湖人的宴席唱戲,到他上台時,還沒唱完呢,那江湖人跟請得客人莫明打起來,等他唱完了才發現這些人竟自相殘殺。


    他還莫名其妙被其他殘活的人給認出來,一臉的油彩,也不知是怎麽認出他的?


    後來才知道這些江湖人是什麽八大世家。


    他很無語啊,他葉家都沒自稱大世家,那些個江湖人連聽都沒聽過的小人物,卻自稱世家牛氣哄哄的。


    也就那一次,他就被傳成了冷酷無情的葉小公子,用唱戲把人給唱死了!!


    尊主並沒有告訴他受了燙傷,他就沒有想過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卻強製他到梅若林身邊陪著?


    葉玄歎口氣,“說我演技差,他的演技還是我教的呢,我卻不知道他把我演得那麽可憐,我演我自己反而不像了。”


    裴炎也沒再說什麽走了。


    “等下,以前的葉玄跟小姐……他們的關係到了那一步,小姐這麽小,那位的年紀等不了小姐吧,他們……”


    裴炎微眯了下眼睛,“沒什麽關係,小姐好心救了他而已,你的身份被揭破了盡快離開吧,等小姐開口你也得離開。”


    葉玄怔了怔,離開?


    梅若林剛迴去,就看到孟湧已經躺在院子裏,他的腳被摔斷了,臉上一片血汙,額頭破了個洞。


    看到她迴來,那些匠人驚慌的說了經過。


    梅若林裝作驚訝去檢查孟湧的傷勢,孟湧覺得自己很倒黴,撐起半邊身體悲催道,“小姐,你一定要把我的腳治好,我不想年紀一大把成了瘸子,是那個殺千刀的暗算我,那架子晚不倒早不倒,我在上麵就倒了。”


    “好,你別急,我定會治好你的腳的。”


    孟湧點點頭躺了下去,說起上次那三個斷手腳的人,那幾個人的傷勢果然在幾天後全都好起了,雖不能下地卻能正常吃喝,也不瘋了,隻是有些癡呆傻愣,但問話又知道迴答,又養了大半個月就能下地,手腳也跟原來沒區別。


    後來把他們送迴家去,聽說人也變得好起來,不再是浪蕩的流氓樣,傻嗬嗬的也會幹活,他們家裏人還來孟府千恩萬謝過。


    梅若林些驚訝,好起來了?


    挺意外的,她還以為自己隻會殺人呢?


    周圍的匠人們也都紛紛誇獎,所以才把孟湧直接抬到這裏來,別的大夫可沒這麽好整骨治病見效快的醫術。


    “小姐,不要弄得太嚇人……給我包好看點,免得迴去嚇到夫人……”


    孟湧齜牙咧嘴的交待,家裏的女人見不得這些血。


    梅若林笑著點頭拍了他的額頭,他倒下就暈了過去,把所有人趕出去叫秀兒端來清水,紗布就開始劃開血肉傷口整理碎骨。


    秀兒放下東西捂著嘴跑了,她實在適應不了這樣血腥的畫麵。


    剛把骨頭碎片鏈接上,一個白色的身影迅速閃了進來,一手抓著她的肩膀,一手拉起她的手腕,清冷但有點變聲其男孩的公鴨嗓嚴厲的響起,“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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