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透亮。


    二柱睜開眼,充血的雙目沒有一絲睡意。


    他不能被送到官府,娘改嫁後,他就已經沒有家了,下獄之後,沒人會管他。


    身旁四人躺在被褥上,睡的東歪西倒。


    二柱眼底浮起一抹嘲意,咬著牙轉了轉胳膊,還好沒人搜身,刀子還在身上。


    忍著劇痛悄無聲息解開繩子,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四人,翻過窗子,消失在茫茫晨霧中。


    昨晚一場鬧劇,下河村醒的比往日晚一些。


    小狗崽早早就醒了,閉著眼在大黑肚皮上拱來拱去,兩隻小灰格外霸道,穩穩占據中間的位置,其他三隻小狗被擠到一旁。


    林氏給幾隻小狗重新調整了位置,讓其他三隻小狗吃上飯,又幫大黑解開布條,給它喂了水。


    鍋裏熬了小米粥,又煮了五個雞蛋,米油留給大黑,剩下的一人一碗。


    今天裏正領著村人進城,崔昭昭一大早就起來了,她要去糧店買大豆種子。


    “娘,你有沒有要捎帶的?”


    林氏想到昨晚二郎拿迴來的棉被,再過些日子,他們身上的薄被也要換了。


    “買些棉花迴來,再扯點布,天要冷了,衣服鞋子得早早開始做。”


    原身針線活兒不差,隻要有布料和棉花,這些她都能做出來。


    “好,記住了。”崔昭昭又數起她想買的東西,“買點骨頭迴來燉湯喝,還有肉,炒菜沒有肉都不香。”


    夏天炎熱,新鮮的肉放一日就會變味,每次去縣城買完肉,隻能吃一兩日。


    “要是冰箱就好了。”崔昭昭幽幽歎了口氣。


    有冰箱她就不用借著去縣城買肉了,想吃隨時就可以從商城買。


    看她抓心的樣子,林氏沒忍住笑了。


    “你多買一些,迴來我把肉熏出來,熏肉耐放,或者臘腸也行,你看看有沒有買腸衣的。”


    崔昭昭眼睛瞬間亮了,臘腸她喜歡!


    三肥七瘦,切成薄片,鋪在米飯上一起燜煮......


    “三嬸。”


    四郎突然出現,打斷了她的美食夢。


    林氏笑著看向他:“怎麽了?”


    四郎神色激動:“三嬸你快出來看,昨天補的碗幹透後,一點痕跡都沒有。”


    林氏和崔昭昭跟著出去,院中崔成良也在,正在逐個翻看。


    林氏淡笑打過招唿,將注意力放在修補好的碗上。


    “果真是沒有痕跡,仔細看也很難看出是修補過的。”林氏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豔。


    修補的碗都是邊緣或者碗底破損,原本細微的問題,經過修補,與完整的碗相差無幾。


    崔成良心髒狂跳,全身血液在體內急速奔湧,這是他第一次在林氏麵前表現,並且十分成功。


    他覺得應該說點什麽。


    “其實...”


    “三嬸。”四郎同時開口,成功將崔成良的聲音蓋住。


    “今天正好能去縣城,我想試試拿去縣城賣。”


    四郎眼神明亮,臉上激動又有些緊張。


    林氏思索了下,同意了他的想法,今天下河村集體進城,是難得的機會。


    不過四郎獨自去,她有些不放心。


    “那收拾收拾,一刻鍾後就出門。”


    碗盆易碎,怎麽運到城裏是個難題,不過棘手的難題很快被解決。


    四郎拿出兩個竹簍,比普通的竹簍小一些,有一根提繩,並且配了蓋子,而竹簍裏麵裝滿了幹草。


    四郎搓搓手:“竹簍是二哥按照貨郎用的竹箱樣子編的,幹草是小五領著小七撿的,墊上幹草應該就不會碎了。”


    這幾個孩子真的在用心做事,看著他們準備的東西,林氏感覺她的不放心完全是多餘。


    四郎比她想的思慮更周全,說不定連怎麽賣都設想好了,不過也不妨礙她一同跟去。


    幾人將陶器裝進竹簍,裝好後,四郎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扁擔,一前一後挑著出了門。


    “裏正叔,不好了!”


    今日去縣城的人不少,都等在大槐樹下,這時被裏正派去提人的漢子慌忙跑來。


    “跑了一個!那個胳膊受傷的跑了。”


    “什麽?!”裏正頭都大了。


    “派人去找啊!”


    報信的漢子哭喪著臉:“周圍找遍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裏正額頭青筋直跳,這些人是泥鰍嗎,關了兩次竟然讓他逃走兩次。


    不過眼下當務之急是先把剩下四人送到官府。


    “等不及了,我們先出發,讓留在村裏的人再仔細找找,對了,順便告訴柳樹村裏正一聲。”


    裏正叮囑完後,將剩餘四人捆到牛車上,帶著人出了村子。


    穿越來這麽久,林氏還是第一次進城,一路上看著沿途的景致,心有戚戚。


    也不知道殘酷的天災什麽時候會過去,更不敢想象,那些熬不過天災的人會是什麽結局。


    突然有人指著遠處驚唿。


    “他們村子竟然也有水。”


    遠遠看去,田壟裏銀光閃閃,莊稼也生機勃勃,一看就是喝飽了水。


    “哎,你們看那個村子,好像地裏也在澆水。”


    遠處村民挑著扁擔,晃動間水花四濺。


    村人不斷驚唿,幾天沒有出村,原來外麵竟然不知不覺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也沒有人攔路劫掠,一路上腳步輕快到了城門口。


    裏正領著人進了城。


    林氏放緩腳步,打量著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目光思索。


    不少小販在城門邊上叫賣,有趕著牛車來賣水,也有賣著自家種的菜,還有日子過不下去,擺攤賣家裏舊衣裳,當然了,價格很低。


    “就在這裏吧。”


    城門口人流量大,來往混雜,周圍叫賣的都是日常所需的用品,客戶群體精準。


    知道他們在這裏擺攤後,崔昭昭就與老哥先去了城裏買東西。


    四郎找到一塊空地,將碗在地上擺開。


    旁邊是一個賣雞蛋的嬸子,忍不住探頭看來。


    “陶碗?哎呦,可不太好賣啊,這年頭飯都吃不上,更別說買碗了。”


    雞蛋都沒人買,竟然還有人想賣碗,嬸子看了眼林氏,暗暗搖頭,模樣倒是好看,可惜腦袋不靈光。


    客人沒等到,先迎來了同行的打擊,四郎有些泄氣。


    林氏不慌不忙道:“我們的碗不一樣,會賣出去的。”


    雞蛋嬸不信,拿起一個碗瞧了又瞧。


    “分明就是個陶碗,我咋沒看出不一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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